“大道三千，只取其一。在山上很容易，在山下很难。”
“山下活得太累了，我只想顺其自然。”
“一兄，谢谢你的好意，但今天小道才发现，自己是个如此自私的人。”
李一没想到会得到这番回答，下意识地看向老孙，发现老头子虽然表情复杂，却微微颔首，轻声念着：“赤子可贵……”
“哎呀。”小孙道士一拍脑袋，“茶都凉了，我给你再泡一杯。”
就在这时，老孙道长身上开始逸出荧光，刚开始还只有零星几点，很快就如同水银泻地，无处不在，荧光也非逐渐黯淡，而是越来越明亮，有垠的道观变成了无垠的星空，让人如痴如醉。
老孙轻轻闭上了眼，表情定格在无波无澜的宁静中。
李一第一次见老孙不笑的样子，觉得还挺帅，他已经见过好几次残魂消散的场景，但都没有这次震撼。
小孙凝视着袅袅茶烟，两行清泪落地，却面露微笑，低语道：“累了就别硬撑，逞什么能？”
屋外，十多年没动静的桃枝上抽出了第二朵新蕊。
……
在回临海的路上，李一心中五味杂陈。
“没想到。”李一自顾自地感慨着，“老孙最大的执念还是放不下小孙。”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完全无私的人？”李一低头看向阿努比斯，发现他闭着眼，在自己膝盖上蜷成小小一团，已经睡着了。
李一摇摇头，想了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阿努比斯的身上。
……
踏进不朽神殿，陌生的触感传来，阿努比斯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
“回来了？”奥西里斯的声音带着淡淡疲倦。
“回来了。”阿努比斯点头，“父亲，我有个问题想知道答案。”
“说吧，这还是你第一次问我问题。”奥西里斯眯起了眼睛。
“如果凡人，我是说如果，如果凡人僭越了神职，会怎样？”阿努比斯有些忐忑地问。
“凡人？”阿努比斯眼神微抬，“凡人不可能僭越神职，他们之中最杰出的，也不过是神权下的修补匠，在我画的圈子里面修修补补。”
“那我们为什么要把圈子越画越小呢？”阿努比斯小心地问，“我见到一个出色的修补匠，他本来做得很好，但因为我们的新法则压制了人间界的一切超凡力量，他最后还是失败了。”
奥西里斯的眼神落在儿子的身上：“这个问题，等你登上王座，自然就明白了。”
阿努比斯只是被父亲微微注视，却好像被压上了千钧重担，四肢都明显弯曲。
“……”阿努比斯缓慢而坚定地抬起了头，与自己伟大的父亲对视，语调却还止不住有些颤抖，“您不说，我也会自己寻找答案的。”
“那就去做吧。”奥西里斯收回了视线。
阿努比斯转身离开。
直到阿努比斯的背影消失，他伟大的父亲才抬起了头。
奥西里斯凝视着神殿大门外的深邃黑暗，很久都没有再动一下，好似化作了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