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蜀迷的时候极多,醒的时候极少。这减轻了柳凌风好似一个人直面南蜀醒过来时,直怔怔望向他的墨云目光的压力。
只能躺在病榻上沉睡的史南蜀更加没可能有那个力气跑回江乐,在大东江里捞人了。
史南蜀便是后来神智惭为好转,自知身处险象环生之中,也没有忘记想着如何补救。
可是,史南蜀心里终究是悲大过于祈望,他有阵子在睡梦中昏昏沉沉,几乎以为只能见到少君落江而亡的凄凉尸首了。
——那满东江的水都是冰凉的,他就伏在水岸边望着灰蒙蒙的雾水……
柳凌风一直在床榻前仔细开导史南蜀,史南蜀刚开始时,却常常流露出一副活死人的样儿,只是睁着一双极大的极墨的黑眼睛望向他一言不语。
可把柳凌风急坏了。
可是,柳凌风倒是在心里头深信少君姑娘以前说过的话,那便是史南蜀不会那么容易倒下。
眼下,南蜀只是心病上头所致,只要他找到少君姑娘,南蜀的身体想必定会积极好转起来。
于公平起见,柳公子也实在担心史公子万一在两老面前露了陷会是什么后果。史公子时常流露出崩溃一线的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大言不惭起来。
倘若让两位提心吊胆大半个月有余的老人家突然间晓得,自家亲儿是为一个女子落得个半死不活的凄惨样儿。那史南蜀与他的约定便真可能是史君输定了。
自古只见孝儿多,从未见过为了红颜知己而把家来抛的人。
若是轻易抛得,显然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两老若是在这个时候知道少君姑娘与亲儿的事,从此落下心病,将来是决不会让少君姑娘有进门的可能。
柳凌风很为难,也很困苦。一面操心不太平的朝政,一面操心史公子的身体,还得想办法派人出去打探江乐那头的消息。
好在,少君带着一家人刚到津渡不久,史公子的身体状况大为好转,勉强可以下床走动,但也不宜久动,还需静养。
这个时候,他们两人以博弈一般,耗费心力,一面谈及朝政走向,一面估摸出像是从大海里捞出那一家人出来的良策。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们出的五路计策,总算收到了回报。几乎在少君前步才入住津渡陈府,他们派出去的人就得到了确定的消息,跑回来向他们禀报。
这个时候,柳凌风心急得想见他们一面,因为不知道,少君那一家人是不是全都平安抵达津渡了。
可是,柳凌风却见到史南蜀反倒并不着急着想要见到少君姑娘,反倒心境平静了许多,开始积极地配合京城里请来的大夫,将身体养好。
并且,还劝他不要急着去见少君姑娘一家人,“你现在最好不要着急去见她和她的家人。她能从如火荼毒的江乐城带着一家人逃到津渡城里来,必有什么缘由,我怕她必是出了不少险招来渡过难关,就怕她又遇上钱府那样的人家,到时候收拾不了。”
“嗯,这倒是极有可能的事。”柳凌风想起少君姑娘在钱府里的表现,觉得史君所说极有可能。
时间再次冉冉而过,一晃又过去了大半个月,他们并没有查出少君小姐从江乐到津渡途中有没有遇上什么大事,真是太过干净了。几乎让他们以为少君只是凭着柳凌风年前告诉的一条水路捷径,才有这个机会逃离津渡的。
可是,有见到少君一家人出现在津渡的人说,少君一家人根本走的是马车的路程,并不是从水上来。
这可就令他们感到奇怪了。要么少君未卜先知或是赶巧了,赶在江乐事发之前,提早了快一个月时间从江乐坐着马车出发,行走着陆路来到津渡。
再要么……,思及这一种可能,两人齐齐变幻了神色,那么,她在遮掩什么……
再加上这几日闹得金楚国举国下下沸沸扬扬的“天佑江乐”之神传,那场瘟疫的天翻地覆大逆转,还有神丹妙药一般奇解之方,破了黑色瘟疫不说,还破了金楚国的血光之灾。
柳凌风在朝堂上,己经得知江乐一变再变之后,皇家赐予江乐陈族一族一大笔恩赏,从此明眼人都知道江乐那头只有陈族一家,再无别的世家望族了。
联系少君与他们相处博弈时所透出来的灵性,还有她那一手妙绝的医术,再加上又是陈族获得了大利,这多么像是少君姑娘习惯出手的手笔啊。
这一次,他们不约而同的,又一次共同做了一件事,将那些亲眼见过少君一家人出现在津渡里的人收卖了之后,出钱出力将他们打发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