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陈府里的下人们仿佛手里有干不完的活计,就在屋前屋后忙忙碌碌个不停。
这一年很快过去了一半,并且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就要入秋了。
到那时,不论是天生的闲人,或是懒人,还是劳碌命的人,都得在这个一年之中最为忙碌的时候忙起来。就像田里的收成啊,货铺里头将要堆积如山的新鲜货物啊,还有为年关做准备的秋收冬藏啊什么的。并且下半年多了好些佳节赶着伴儿过来,几乎月月都有供人凑热闹的好日子。
再说,今年不比往年,不是才大败了北齐人么。
东院那头,昨晚歇息在贺姨奶奶那头的老太爷,与儿孙告了别,回到书房沉在伏案上,扶额冥思苦想。
就有奴仆赶着急步子过来禀报道:“老太爷,外头有两位气宇轩昂的公子来见、来见,咱们府里的九少爷。”
“啥,九少爷?府里哪一个是叫九少爷的?”老太爷还没有从烦燥的思绪中醒过来,他伸手拍着桌案道。
“呵呵,老太爷,您给忘了啊。早些年在江乐祖地的二老爷那家子前个月进府里来了,并且带来了小少爷,按我们府里这边行第就是排的行九……”
“好,行了行了,说金书不就完了吗,啰嗦那么多。差一点把我也给绕晕过去,——嗯,我看你是老了,不太中用了吧。说个话也不如以前利索啊。”老太爷歪过半边头斜着白眼瞧着一直跟在身边的老奴,面若颇有微词地道。
如今,他正烦心着呢。
好像自从西院那头住满了人开始,他哪一次的算计不是大打折扣,便是莫明其妙的变不顺,最终只好落了空。
那狗屁探子,都从他手上都支走三笔雪花银了,连江乐那头的神奇鬼怪事都闹得大小京城满城风雨了,那该死的吃闲饭的饭桶探子,也没有探出这个庶孙女的银库究竟藏在哪里。
“咦,他们一家不是才来到津渡不久吗?上哪儿结识有头有脸的人家?阿忠,那两位公子什么来头?”
“老爷,门子说,他们是素装进门来的,手上并无私带什么,看上去,好似早晓得西院二老爷那头刚去了正室。但是,门子说,他亲眼瞧见他们中的一人,其腰上别着官鹰佩带,想必是个不小的正品官身。”
“啊——,什么,竟是从官家来的人!那赶紧请进来呀!阿忠,先去给那头打声招呼,说我一会就过来看看他们。”老大不小的老太爷惊喜得差一点跳起来。
“呃……老太爷,这恐怕不太好吧。小的瞧那两位爷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老太爷这么不请自来,岂不是会叫他们错看咱们了……”
阿忠晓得老太爷心里巴不得攀升上有权有势的大官人,可是,最近西院里头传出来不少对大院不太对付的事,连三老爷也被个丫头戏耍着送了快十天的礼,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扫兴!
老太爷两只大袖子一挥一甩起来,正要开口斥责,忽而一想阿忠所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半分道理可言。
若是个大有来头的人家,必定有那么一套见客的礼仪要讲究的。那两位公子可不是他的三女婿,他若主动前往拜会,倒是会自个掉了自家身价啊。
老太爷双后背在腰身后头,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走动了一圈又一圈,脑海里都是那两位公子与金书如何结识的种种猜想。
此时,老太爷再次想起阿忠说到他们的衣着打扮,若是为二儿亡妻之事,他倒并不太肯相信这一点。
他心里己经猜着那两位公子必定是江乐人士,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金书会认识他们。
唉,如果是从江乐出头的酸儒官,就是做得再大的官,也只能罢了。
要是不幸沾上江乐出来的酸儒官,他没寻着半点好处,还反倒被他们束缚上了,他还嫌晦气呢,哪里会巴巴着去结交他们。
算了。那些酸朽的老家伙最是讨人厌,不念同乡之情倒也罢了,偏偏就爱标榜自家清白的身份。若遇上同等的机会好事在他们手心里把着,必定要踩上同乡人一脚,将天大的好处白白地让与外乡人,好撇清了因是家乡人有可能徇私舞弊的嫌疑。
老太爷一想到往事,忍不住肝火上升。以前为这事,他在生意中吃了好几次暗亏,当时还不明白是这个理呢。他只得懒懒地挥了挥手,让阿忠退下,算是白惊喜了一场。
且说,寻上门来找金书少爷的,正是与金书少爷和少君小姐一别一载有余的史柳两位公子。
史南蜀自从上回以为自个救人不成反倒害了少君姑娘的事,一下子气怒攻心下不来,病倒了之后,不但史家人乱了阵脚,也累得柳公子一天两次从京城到津渡两地为南蜀飞跑奔忙。
幸好,柳凌风在没有确定少君姑娘一家人是否逃出江乐来到津渡前,史南蜀就一直处在半醒半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