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有一个多小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个梦至今我还记得。
在那个梦里,我变成了一颗鸡蛋。我从没意识到自己会是一颗鸡蛋,可能是我有着七个蛋黄,所以幻化成人形了。
这七颗蛋黄代表了人类的七种情感:欢喜、愤怒、忧愁、思念、悲伤、恐慌、惊吓。
我从未觉得自己拥有这些情感有什么不妥,甚至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我和我最好的三个朋友玩捉迷藏,我来捉,他们躲。
我蒙着眼,四处摸索,耳边是他们亲切地笑声,在一片黑暗中,我一个踉跄,跌入了一个大坑。我的脑壳摔出了一个大洞,也就是那天,我才明白,自己是一枚鸡蛋。
我的额头不断流出晶莹的液体,我的好朋友们都害怕极了,他们安慰我,抚摸我,一起商量着如何帮我把破碎的脑壳填补起来。
其中一个人说,他记得在大山、大海的那边,有一位老人,听说他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我们可以去找他。
就这样,我们四个少年踏上了旅途。
我没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大山很大,绵延起伏,我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次的下坡中,我摔倒了,从我损坏的脑壳处滚出一个蛋黄,一直滚下山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知道失去的那颗蛋黄是是哪个情感,但我发现,我不爱笑了。
走出大山的那个夜晚,我发了高烧,我们寄宿在一间破庙里。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醒来,大家都没有睡,他们在一旁看着我,他们都上来摸了摸我,给了我极大的安慰。这时我才发现,在我的身旁,躺着一颗被烫伤的蛋黄,还有一丝丝热气,却已经萎缩。
我不知道,这一次,我又失去了什么。
再次出发,是一条通往大海的路,这条路,我不知道有多么漫长,我们找到一辆马车,一起坐了上去。
这条路又长又直,路的两边种满了油菜花,不知不觉,已经是春天。
这里的春天似乎没有黑夜,春日阳光明媚,白色蝴蝶如同雪花在飘舞。我们一路疾驰,似乎要在这永远也走不完的路上,一路向前,想要留恋那片风景,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在看到那片海时,我又失去了两颗蛋黄,我甚至不知道是如何失去的,我甚至也不在乎是否失去了他们。我想,只要将脑袋上的那个洞修补好,一切都会好起来。
大海,是那么地无边无际的。而大海似乎也只有黑夜,那轮圆月,始终挂在天与海的交界处。
她是那么地迷人,没有她,我将什么也看不见。皎洁的月光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细微的水流声悄悄地在耳边滑过。
不幸地是,我掉进了海里,伙伴们将我救起来时,我躯壳里充满了海水。他们用水瓢一点、一点将海水舀出,最后,他们发现,我只剩下一颗蛋黄了。
划过大海,穿过丛林,终于,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位老人。
老人为我清洗了一番,查看了最后一颗蛋黄,他问我其他的蛋黄。
我说,丢了。
老人说,你丢得太多了,如今只剩下思念,如果现在缝合,那么我只能在忧伤的回忆中度过。老人对我说,回忆,是痛苦的根源。
我问他是否还有其他办法。
他说,要是将最后一颗蛋黄也拿掉,你将永远不会痛苦,但也将失去所有的情感。
此时我发现,我的伙伴们,在离我远去,越来越远。他们在向我挥手,我想要去挽留,却怎么也抓不住。
那一刻,我仿佛走完了我的一生,最后发现,自己只剩下了一副空壳。
一声惊雷,我猛然醒了过来,宿舍晕黄的灯光刺进我的眼里,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坐了起来。
我的头还很疼,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宿舍外面“哗哗”地下起来倾盆大雨,不时地伴有雷声。老四还在酣睡,酒瓶倒在地上,烟头扔得满地都是。
除了窗外的雨声雷声,宿舍里寂静极了。
我说过,我绝不会等着那帮伪君子把我踢出这个学校,我要提前离开这里。
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我要带走的东西也都基本上塞到了我那旅行箱里。我拎起那个箱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宿舍的大门已经关上,我把行李扔出门外,自己翻过墙头,瓢泼大雨瞬间将我淋湿。
我没有感到丝毫的泄气,反而被大雨浇灭了心头的躁动,如同洗礼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