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馆。
华阳夫人端坐在织毯上,摆弄着一对玉镯。
众多的姬妾跪倒在地,可怜兮兮地望着华阳夫人手中的玉镯。在华阳夫人眼中,众人的鼻青脸肿,众人愤怒的告发,皆比不过华阳夫人手中的玉镯惹眼。
哑姑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了一碗汤点。
一个宫女跪倒在金银彩绘漆案旁,小心翼翼地捏起调羹,轻轻盛起一勺汤点,递送到华阳夫人嘴边。
华阳夫人微微低头,轻轻碰触了一下勺子的边缘。
砰!华阳夫人一抬手,一巴掌将宫女手中的调羹打飞出去,调羹生生砸在一个姬妾的头上。
不等众多姬妾反应过来,华阳夫人猛然一扫,放在金银彩绘漆案上的托盘被扫飞,其上的漆碗生生砸在一个姬妾的身上,漆碗中的热汤泼溅出来,落在那姬妾的身上。
“啊——”猛然被烫了一下的姬妾凄厉惨叫。
所有人畏惧地望着华阳夫人。
“疼吗?”华阳夫人厉声道。
那被烫的起了水泡的姬妾痛哭流涕地说道:“疼。”
“疼就对了,那谁让你恰好跪在这个位置呢?你若不是跪倒在这个位置,那汤点又如何会泼溅在你的身上呢?”
所有人惊诧地望着华阳夫人。众多姬妾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了。如今已经是傍晚。原本是向华阳夫人告发俞夫人凌*辱众人,期冀着华阳夫人能替众人出头,教训惩戒俞夫人,没有想到华阳夫人就像没有听到众人的告发一般,既没有应声,也没有让众人起身。使得众人起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生生在这里跪了整整一个下午。
被烫伤的姬妾再也忍受不住,委屈道:“娘娘,为何您视而不见姐妹们被暴打的血痕?为何您不为姐妹们去教训和惩戒俞夫人?若说我们和她同品级,我们无法惩戒她。但您是太子妃啊,您是娘娘啊,您畏惧什么呢?”
“你在鄙视我华阳?你在挑衅我华阳?”华阳夫人阴厉地看着那姬妾。
“妹妹不敢。妹妹只是委屈。”那姬妾哀泣着。
众多姬妾齐齐哭泣起来。
华阳夫人恼恨地看着众多姬妾。虽然自己十分不喜俞夫人,一直期冀着能寻机教训和挤兑下俞夫人。但俞夫人毕竟是为太子安国君生下几个孩子的人。而赢诸小主又是唐夫人最为喜爱的小主,自己无论如何是要忌惮唐夫人的。自己怎么可能为了几个姬妾去做那得罪唐夫人的事情呢?
况且,这几个姬妾也着实是放肆,竟然在光天化日下非议赢诸小主。何人不知赢诸小主血崩之事是唐夫人和太子安国君的忌讳呢?众人有几人敢在王城内议论呢?偏偏这几个嚼舌的女人兴奋地大谈特谈,也难怪俞夫人会癫狂,会疯了一样护卫赢诸的名节。
本以为不咸不淡地应对,会使得这几个姬妾无趣地离开。偏偏这几个愚笨的女人竟然一跪到底,生生跪到了傍晚。
我华阳如何能为你们出头,这半年来,太子安国君和唐夫人,甚至是大王都在为赢诸的事情而怄火。我华阳如何会做那火上浇油的事情呢?
就在华阳夫人懊恼不已的时候,一人道:“娘娘,这刚生下的王家的孩子就被活埋了,是死罪还是活罪?”
所有人回头望去。庄夫人走了进来。
“哦?你在说什么?”华阳夫人不解。
庄夫人走到华阳夫人身旁,跪倒在漆案旁。
庄夫人轻轻拍了拍手。
一个稳婆在几个寺人的束缚下,走进宫室。那稳婆见华阳夫人凝望自己,惊慌地朝地面瘫软去。
“娘娘,娘娘——”
稳婆正是被俞夫人命令,将刚刚出生的婴孩送出王城活埋的那老妇人。
华阳夫人看向面色冰冷的庄夫人,淡淡地说道:“看来妙虞妹妹是胸有成竹啊。”
庄妙虞庄夫人淡淡地说道:“也是巧了,今日,我带人到渭河边游玩,偶然间见到这稳婆竟然抱着一个襁褓走到渭河边,哭哭啼啼。将襁褓放到一个木盆里。那木盆顺着渭河水向下游而去。
当几个兵士跑过去询问,这稳婆竟然说是俞夫人令其来到渭河边祈愿的。哪里又新生的婴孩祈愿的?
也是我庄妙虞多事,便拦截住了这稳婆。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稳婆心里有鬼,一见我,立即抖如筛糠。”
庄妙虞意味深长地望着华阳夫人。
“芷夫人可是您的儿媳,这王城内众多的公子和小主都是您的儿女。这芷夫人自然是您的儿媳。那芷夫人生下的婴孩自然是您的孙儿,如今您的孙儿活生生地被俞夫人勒令活埋,您不痛心吗?
无论如何他都是王家的血脉啊。虽然这稳婆擅自做主,没有活埋,而是将那婴孩放在了木盆里,令其顺着渭河而去。但那么幼小的婴孩,哪里能活下来呢?
我是在是想不出,一个女人是如何能下得去毒手,要谋害自己的孙儿。
啧啧,真是凄惨啊。”
所有姬妾惊恐地看着庄夫人,众女皆不相信庄夫人所言。
庄夫人望向华阳夫人。
“娘娘现在立即派人顺着渭河水去搜寻,兴许能寻到那婴孩的尸身。再晚,怕是要被野兽们吃掉呢。”
庄夫人的话明显是提醒华阳夫人去寻找证据啊。众人皆向庄夫人投来骇然的目光。显然,庄夫人是想将俞夫人置于死地啊。
此时的庄夫人在众女眼中异常狰狞恐怖。
“红芷当真是生了?”华阳夫人问道。
“是的,娘娘,当真是生了。”那稳婆瑟瑟发抖地说道。
“来人啊。“华阳夫人唤道。
一个兵士统领模样的男人俯首走进宫室。
“去,传我的命令,沿着渭河,速速搜寻丢失的婴孩。我要活见人,死要见尸。”
“是!”那兵士统领退出了宫室。
华阳夫人站起身来,缓缓朝那稳婆走去。
戴着玳瑁护甲的手指挑起那稳婆的脸庞。
“你没有将那婴孩活埋了,也算给你自己留下了一条活路。但你遵从俞夫人的命令,就是错了。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啪!一巴掌狠狠抽在那稳婆的脸颊上,五道血印子出现在稳婆的脸颊上。
稳婆呜呜哭泣。
“我错了,我错了!”
“起来吧,我带你去看看你的俞夫人,这么久了,你总该向她去复命啊。”
说完,华阳夫人朝宫室外走去。
宫室内众多姬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道该站起身来,还是继续跪下去。
庄夫人站起身来,走出宫室,走在华阳夫人的后面。
华阳夫人厉声道:“都起来吧。”
众多姬妾慌忙站起身来,俯首,朝华阳夫人追去。
看着渐渐下落的太阳,华阳夫人感觉到神清气爽。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畅快了。时间久了,这王城内实在是太平静了。
……
杂物房。
红芷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渐渐苏醒过来。冷,好冷。现在是春日,怎么会这么冷呢?发着高烧的红芷艰难地朝杂物房的房门爬去。
苍白的手伸出,试图推开房门,然而无论如何努力,房门都无法推开。
显然,房门外被人上了锁。
红芷泪水涟涟。
虽然自己一直不喜腹中孕育的这个孩子,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即将生产的这个月,更是愈发喜爱和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了。
可是,有谁知道这个世道是这样的凄然。
当自己从昏迷中醒来,却见自己的孩子被强行抱走,要被活埋。为何俞夫人说他是死胎?他明明会哭,怎么会是死胎?
忽然,红芷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难道是俞夫人发现了自己腹中的孩子不是她的孙儿,而是昌平君的孩子?
不,不,绝不会的。这个世上,只有自己和齐华两人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是昌平君的。其他人,是无人知晓这个秘密的。
俞夫人,你如何歹毒至此,要毒害我的孩子?
疼,下身撕裂的疼,阵阵袭来。
砰,砰!红芷艰难地拍着房门。
“放我出去,我要见我的孩子,我要寻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