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一出口,白璧顿时瞪大了眼睛。
若在此处的是傅辞,是傅辞说出这话,她连半分多余的反应都不会有,但是,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傅肖啊。
傅肖这样性子的人,平时连脸色都难得变一变,好像从来不会生气,也从来不会好奇的人,会主动说去武林大会看热闹。
毕竟,看着今年的武林大会一波三折的样子,哪怕现在就要在千机山庄举行了,看起来也不过是场闹剧。虽然白璧心里蠢蠢欲动地很想去瞧一番热闹,但估计傅肖不愿意去,就没有提,结果傅肖说要去?!
白璧十分诧异地问道:“你想去千机山庄?药王谷的人也要去吗?”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白璧想不出傅肖要去千机山庄的理由。傅肖十分淡定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想去吗?”
她是很想去的呀,四大世家除了剑门外,也就千机山庄她还没见过了。且不提剑门会不会欢迎她,就是这个时候正好在千机山庄附近,也不知道这次都会有些什么人来这里,白璧自然很想去看一看水沉烟都招徕了些什么人。哪怕这些人不过是放在明面上的,水沉烟也绝非只有这点本事,但是瞧一瞧水沉烟招徕的三教九流、招鸡斗狗的德行,都能让她骄傲半天不是?
白璧于是就和傅肖一起去千机山庄。从静安镇到千机山庄不过短短两日路程,一路乔装打扮轻装简行,等到达千机山庄时,距离武林大会的举办尚有三日。
他们两人的身份自然是不方便直接住进千机山庄的。好在在外面的镇子上等了等,果然等到一个熟人,只不过这熟人实在特殊,竟是千机山庄的霍寻玉。霍寻玉两番寻衅,被白璧抽了两次,方老实了些。后来越家庄出事,他自然是跟着千机山庄的人一道回来了,倒也是好久不见。
霍寻玉揣着把剑慢吞吞地走在路上,全然没了昔日神采飞扬上天入地的精气神。他之前所用的宝剑“山河落”是昔日吕不关亲手所铸,后来越家庄出事,他的那把剑正插在越俞和身上,成了凶器,被白璧扔进了越家庄后面的河中,一代名器就此沉入淤泥之中。原本江湖中传闻千机山庄的小弟子天赋异禀,在武学上极有天赋,最得霍东震喜爱。虽然白璧对此不置可否,但如今看见霍寻玉身上寻常的长剑,不免惊异。
这样的长剑不过在随随便便的铁铺就能买到,十两银子一把,绝非难得之物。再看霍寻玉神色怏怏,不像是在她手下吃了败仗的不服气,反倒是一股心灰意冷的绝望,便对傅肖轻声道:“这孩子不对劲。”
傅肖对霍寻玉自然是早有耳闻,四大世家有名的几个弟子向来是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的,尤其是霍寻玉这样的,在千机山庄这样本来不擅武学的门派下,更是风头极盛,甚至之前霍东震在千机山庄待客时都会将他带上来,隐隐暗示他似乎将是千机山庄的继承人。
傅肖心思缜密,行事谨慎。之前便曾对傅川说过,若霍东震真的有意将霍寻玉作为继承人,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肯定他的身份,反而让他顶着一个不明不白的、千机山庄庄主最宠爱的小弟子这样的名头,由着他在中原武林对各家前辈挑衅,不像是在栽培他,反倒是像将他作为一块砖,用来抛砖引玉用的。
如今一看白璧的态度,发现白璧竟然也由此怀疑,不由地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一直都很相信白璧。白璧虽然年纪也不比他年长多少,做事似乎也容易冲动,但细细想来,白璧这么多年背负着血海深仇、背负着仇人的重重追杀,竟然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不能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了。
总不能说她这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运气好一次便算了,次次都能如此幸运,要么身后有高人相助,要么此人本事必然不凡。
傅肖始终相信白璧是后者。
白璧武功尚且不说,已然跻身一流高手行列,就是她的直觉和思路,向来都是清晰敏锐的。她从前囿于自身的局限,尚不能看清世界,眼下他她视野大开,历经世事,自西北一路向东,无论是西阳关之战,还是越家庄的惨烈,甚至是一路上天下大旱百姓民不聊生的痛苦,她见得多了,胸怀更开阔,反倒是更从容淡定、磊落坦荡,远非昔日可比。
傅肖轻声道:“不知这次武林大会的主角是谁?”
白璧笑着摇了摇头,道:“反正看起来不会是霍寻玉了。”
两人相视一笑,快步追上霍寻玉。大早上的,也不知道他已经喝了多少酒,一身酒气,双眼被酒气熏得通红,呆呆愣愣地看了他们一会,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剑,被白璧轻轻一抬刀鞘,长剑“铿啷”一声,又重新落了回去。只听这声音之浑浊驽钝,便可知这把剑确实不过凡品,与之前的“山河落”着实没法比。
这一声似乎将已经醉醺醺的霍寻玉轻轻惊醒了一点。他眼睛睁得更大了一点,看清楚了面前的人,瞳孔小小地一收缩,低声道:“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确实,无论是白璧,还是傅肖,此时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霍寻玉睁大了一点眼睛,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人,又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轻声道:“你们小心点,最近有人在找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