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心的事情还在继续,下午409宿舍的人仍旧在教室后罚站,天气渐热,小年轻的课依旧没有任何听讲的必要,罚站的女生用书挡住脸站着睡觉,睡梦中一个趔趄倒下来,正巧摔进旁边男生的怀里。
半个班的男生在后面吹口哨出怪音,前排女生也纷纷转过头,两个当事人脸脸都红透了,区别在于一个白里透红一个黑里透红。
小年轻镇不住场,我看见她在讲台上好几次想开口说话,最终只也只是拍着讲台说安静——摆明了不会有人听她的。
不过十秒钟,付厉阴沉着脸推门而入,全班瞬间内鸦雀无声,安静到只剩下一片心跳声。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脑袋埋进了课本里,然后暗暗的想,是不是四月永远都不会过去了。
两个当事人被提出去挨骂,小年轻继续讲课,我们装作听课的样子竖着耳朵听门外的训斥声,训斥内容很快就从纪律跑题到学习,两个当事人的成绩稳居班里倒数前十,足够付厉用来发火了。
叉叉在一旁叹气说:“什么叫坐着也中枪,这就叫。”
接二连三的违纪让所有人陷入恐慌,付厉想必比我们更难受,整日没事就趴在教室后门口盯着我们上课,下课守在教室或是近旁的楼道里。
原本班主任一个星期只需要值班两天,付厉却走的一天比一天晚,经常第二节晚自习下课还能冷不丁的出现,把我们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那段时间几乎每个人都在问——。
“老班在教室吗?”
“老班走了吗?”
“他什么时候走?”
“他今天到底走不走。”
面对广大人民群众的疑惑,班长成了打探情报的主力军,他经常活跃在办公室到班里之间的通道上,向我们主要是舍长报告新鲜出炉的一手咨询。
老班被我们气的够呛,早早放出狠话,谁再惹事直接打电话让家长接走,基于这句话的威力,班里消停了好一阵子。
就这样走到了四月的尽头。
记忆中那时班里又出了几件小事。
唐倩早自习上厕所被主任抓住,主任劈头盖脸一顿训,唐倩也不知道是真的肚子痛还是装的,豆大的眼泪哗啦啦砸在捂着肚子的手臂上。
因为一大半男生被喊去帮忙搬书,我们班课间操口号分贝数没能达到一百,老班让剩下的所有人留在操场重喊,体委帮忙求情换来“找借口”的评语——“人家文科班基本都是女生不也达标了?我看你们就是心思浮了,欠骂!”
英语课上背作文的常客从我和苏正阳扩充到了六个人,英语老师似乎是看到了我和苏正阳的进步,慢慢将我们淡忘了。
星期四上午的第三节英语课,我照例在PPT放到作文时开始使飞速默背,提心吊胆又有点自信的等着他喊我的名字,结果他点了三四个同学,查完继续讲课了。
剩下的半节课我过得惶恐又莫名其妙,下课后立刻扭头看苏正阳。
“他怎么没点我?!”
苏正阳摊手:“他也没点我。”
我们两个愣了三秒钟,反应过来我们逃离英语老师的魔爪了。
要不是教室里有摄像头我俩肯定立刻拥抱以示庆贺,不过也有别的庆贺方式——我嗷嗷乱叫着踹了他好几脚。
当然都被他一脚不差的踹回来了。
我抱着叉叉欢呼,感叹我终于逃离了英语苦海,闹了一会儿回过头,发现苏正阳抱着胳膊,背靠着后桌桌子,一副看戏的模样,只是笑的很温柔。
苏正阳的笑容一向横冲直撞,风一吹就开了,而这样温柔的笑容像是吹开花的风,夹着花香和温热,平白让人多思脸红。
我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手脚极不自然,连忙坐好掏出书佯装做题,在身体左侧传来的震动声中装模作样的读着一篇英语阅读,光是第一行就读了六遍。
直到那束目光收回,温度消散,不再为我震颤的心脏提供能量。
我偷偷回过头看他,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少年的脸颊、眉眼、鼻梁都是我看过很多遍的模样,但好像比初见时好看很多。
阳光转了好几个角度投射到我的桌面上,手掌伸过去指甲都在闪光,窗外迎春和桃花败落,但是操场边的海棠,教学楼大门两侧的玉兰,正迎着春日好时光。
四月真是个复杂的季节。
那么多灾又那么美丽,让人压抑又让人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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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开始了,大课间升旗仪式,照旧没人关注老师讲话说了些什么,什么时候升旗,升的快了还是慢了,但我们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走神瞌睡,或者偷偷聊天。
我们班队伍的位置刚好正对着本班教室的窗户,一抬头就能看见每扇窗户旁暖气管后的蓝色窗帘,付厉正带着班长和一众班委在班里翻找。我把手伸进左边裤子口袋晃了晃,来不及整理的小纸条还在裤子内外层的夹缝中,纸张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心里慢慢放松下来。
舍长、心怡和董希就站在周围,我们几个对视了一眼,互相点头示意,不确定生死的只剩下叉叉和林亦博。
叉叉因为脚伤还在教室里见习,就算带了违纪品,也无非是一些明星贴纸周边,不是重罪。
而林亦博,几乎不用考虑。
印象中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扫荡还是初二,初中不允许带零食,但仍旧有人不守规矩,每次值日都能扫出一堆垃圾袋,垃圾袋彼此堆积,终于在夏天来临时招来了一窝蟑螂。
老秦气的骂了我们好几次,一气之下进行了全班搜查。
“那你们班就没人反抗吗?”下楼时我给苏正阳“普及知识”,他又开始问这种问题。
“没有。”我回答的很快,顿了顿继续说下去,“后来果然翻出了一堆吃的,光是方便面就有十袋,全是小浣熊。”
他凉凉的,怪好笑的看我:“你可真能抓重点。”
我再次错过他的重点:“你喜欢吃小浣熊吗?喜欢什么味的?”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继续“苏正阳式提问”:“你觉得老师这么做对吗?”
我没说话,本来堵塞的楼梯忽然通畅起来,人群猛地向前涌去,像是一瞬间烧开的水,我反应速度掉线,被身后冒失赶路的男生一脚踩掉了鞋子。
男生连忙道歉,我没工夫和他计较,被苏正阳扶着朝一旁蹦过去,一抬头,踩我的男生早就不见了。
“行不行啊你,下个楼都比别人笨。”
“这你也怪我,明明是那个人踩我的好不好,怪我啊怪我啊。”
嘈杂的楼道里,我们两个的叫喊声很快被人潮吞没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喜欢吃什么味道的?”
苏正阳刚要开口又被我阻止了:“咱俩一块说吧,没准能一样呢。”
他朝我抱怨,但是没有拒绝我这个傻里傻气的要求。
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