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荷馆。
夏夫人跪倒在一张金银彩绘漆案前,看着漆案上的香炉中的燃香,默默泪流。
卓文清手牵阿若小主的手,站在远处,看着夏夫人不断抖动的肩膀,心疼不已。
想来,此时,夏夫人已然知晓赵王给秦昭襄王修书,以公子异人的性命做威逼条件的事情了。
夏夫人也定然已经知晓秦昭襄王拒绝了赵王的条件,更派王龁率重兵,即刻前去增援围攻邯郸的秦军。
一女轻轻走进馆舍,该女双眼早已经哭肿。
“梳雪姑姑——”卓文清唤道。
来人正是衣工坊掌事姑姑梳雪。
梳雪朝卓文清微微点头,眼角挂着泪花。
夏夫人没有回头,依然在啜泣着。
梳雪走到夏夫人身后,跪倒在地,劝慰道:“夫人,人力无法胜天,如今,还请夫人保重身体。”
夏夫人以袖子遮面,悲痛地哭泣道:“太子殿下将我从那冷宫中接到这乾荷馆居住,送我锦衣玉食,更派了众多宫女寺人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甚至这馆舍的名字,都有当年我和他相识时的记忆,我以为这是上天的美意,上天在眷顾我,怜惜我。
我以为太子殿下或许会记忆起旧情,能在某以日将我和他的儿子传回来,让我们母子能见上以见。
我每天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在冷宫中度日如年的等待。到了乾荷馆,我每天都怀着期待,更加的相信,我可以等到那以天,我的异人领着小小的政儿朝我走来。
我的异人跪倒在我面前,唤我。
我的孙儿政扑到我的怀中,撒娇的叫我祖母。
可我没有想到,如此残酷,如此冰冷。
今日,大王竟然完全不怜惜异人是他的孙儿,政儿是他的曾孙,为了攻打邯郸,他竟然真的派了重兵前往赵国,增援秦军。
赵王本就痛恨秦人,我儿异人本就生活在刀尖上。
如今,如今——”
越说越激动的夏夫人泪如泉涌。
“如今,我儿异人,是他的亲祖父在将他送到刀口上啊,是他的祖父将他的性命拱手送到赵王的手中。
我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残忍的。”
双眼红肿的梳雪哭泣道:“夫人,我等女流又能如何呢?在这森森王城,哪一个又能活得自在呢?”
夏夫人看着漆案上的香炉,供果,悲痛大哭。
“异人,是母亲无能,母亲无法救你于水火之中。政儿,是祖母无用,无法阻止这一切啊。”
有嘤嘤哭泣声。
夏夫人和梳雪回过头来。
四岁的阿若小主躲避在卓文清的身后,抓着卓文清的衣襟,哭泣着。
看着四岁的阿若小主,夏夫人再次想到那从没有见过面的孙儿嬴政,内心悲切的夏夫人艰难地站起身子,踉跄地朝馆舍内的一处高高的轩榭走去。
一个盛装满花瓣的花篮被夏夫人抱在怀中。
脚步踉跄的夏夫人朝高高的轩榭的五楼走去。
站在五楼的栏杆处,夏夫人一手握着花篮,一手不断地抓起花篮中的花瓣,将花瓣扬起。
片片花瓣随风飘扬。
“异人,母亲无能啊,母亲只生了你,却保护不了你。我那苦命的孙儿政,是祖母无能,保护不了你。小小的你从出生就跟随这你的父亲做为赵王刀俎上的鱼肉,任人羞辱。”
泪水不断地涌出。
夏夫人眺望着安国君所居住的芊云馆,心伤地说道:“殿下,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怜惜你的亲生子异人吗?身为父亲,你要如此绝情吗?他终究是你的骨血啊。”
梳雪和卓文清仰头看着站在五楼栏杆处,杨撒花瓣的夏夫人,难过不已。
夏夫人俯首看着梳雪,哽咽道:“梳雪,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应,冷宫凄然,没有你的相伴,我无法活到现在。”
梳雪紧张不安地看着精神有些恍惚的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