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李乐如遭雷击,顿时愣在了那儿。
“回去后,写一个自己最为满意的‘中’字,悬于寝室,每日自省。算是我给你布置的最后一次功课。你且去吧。”
“先生!请受学生一拜。”这一句先生李乐叫的实心实意,大明朝也并非人人都是迂腐,圣贤儒家学说也并非一无是处。陈如松一番话却是让李乐如暮鼓晨钟。
跟着陈如松出了偏厅,两人看到孙成哲和徐虎正扭打在一块。
徐虎虽然胖,但是年幼,气力小,倒不是孙成哲的对手,此时被孙成哲压在地上,被动挨打。
“成何体统!”陈如松脸沉如水,望着底下厮打的两人,大声道。
孙成哲和徐虎见教谕出来了,也不敢放肆,立时分开各自低着头站着。
“回去把论语抄十遍,三日内不许来学堂。”
听到陈如松的责罚,那孙成哲满脸笑意,他祖叔给他捐了个生员资格,本身是不奢望考举人的,来县学无非是混混日子,不用来县学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一旁的徐虎就哭丧着脸,抬头偷偷瞧了陈如松一眼,却发现陈如松正瞪着他,吓得赶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心观鞋底。
李乐辞别陈如松,出了县学堂。正想着要不要去趟府衙,后面有人追了过来。
回过身,李乐发现是刚才的徐虎。徐虎脸圆又大,腆着个肚子,此刻正挥着肉呼呼的手,招呼着李乐。
细细回忆了一下,李乐发现自己和徐虎关系还不错,以前徐虎被孙成哲欺负,后来加上了李乐,两人倒是有了难兄难弟的情谊。
“阿虎?”这是以前李乐对徐虎的称呼,李乐试探的喊了声。
“喜哥,前段时间你出事,我想去看你,可是我爹不让去,还把我关在家里。”徐虎嚅嗫着,似是怕李乐怪罪他。
徐虎第一次见李乐的时候,便问李乐为什么叫李乐,李乐那时年纪小,看着眼前的胖子有些不知所措,这胖子倒是自来熟,说,“李乐不好听,我叫你喜哥。你看多喜庆。”于是,那日起,徐虎一直唤李乐叫作喜哥。
“无妨。”
徐虎松了口气,而后又犯愁起来,“这下我可惨了,要是被我爹知道,我被先生赶出了县学,还不生剥了我。”
不过这徐虎倒是看得开,复又说道,“哎,不管了,死之前怎么也得先享受一番。”说着,徐虎拉起李乐就走。
李乐一愣,道,“阿虎,这是去哪?”
“西水坊那边的南园,刚排了出新戏,咱们去看戏。”
“阿虎,你去吧,我不喜欢看戏。”
“哎,喜哥,你怎得像变了一个人,往常你可是最喜欢南园的戏了。”徐虎又道,“你看我满身是伤,就当是陪我去看。”
李乐拗不过徐虎,最终还是陪他去了南园。
南园就在秦淮河畔东岸,这几日,因为杭州兵变的事情闹得,所以秦淮河勾栏的生意也冷清了起来。
南园是这一带最为出名的一座勾栏,戏园的戏子多以唱腔婉约清丽而著名。前些日子,戏园刚排了一出《琵琶记》。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徐虎可是心急难耐,无奈这几日天天得到县学报道,故此才没有来戏园看戏。
戏园子看门的小厮,显然是极熟识徐虎与李乐,看到二人,立马迎了上了,口中道,“徐少爷,李少爷,今个儿来看戏,可算是来对了。今个儿是第十出,‘杏园春宴’。正是那蔡伯喈高中状元那一段。”
徐虎一听,来了劲,与李乐寻了一处座位等着开场,兴致高昂。
这勾栏就和后世的戏院差不多,中间是一个高台,挂着帘幕遮挡着,幕帘后面便是戏子化妆的地方。台下摆着几十张桌椅,桌子上有茶水瓜果。入这勾栏需交一钱银子,里面的一应茶水瓜果却是免费的。
不多时,戏便开场了。
一个作府衙知事扮相的戏子,从后台走了出来,开口唱到。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自家不是别人,却是河南府....”
这戏子字正腔圆,委实不凡,台下看客轰然一阵叫好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