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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小家碧玉 漫漫人生(1 / 2)

当陈三娘听得外头的动静,蛋白色的额头上立马冒起一层细密的汗珠来,她真正是被急坏了。一面自责自个没能沉得住气才啰嗦那么许多,这下好了,平白惹了是非来,一面更是祈求外头别是啥难缠的人,最好是只猫狗之类的小畜生,倒可以叫她省下许多心了。

为免方才不太体面的事叫旁人偷听了去,陈三娘顾不得礼义廉耻等等的限制,身子动如狡兔,“腾”地朝最近的小门急奔而去,身上披的秋纱衣就在疾风鼓动之下,飘飞至半空中,落入三娘两耳是绵响不绝的“呼呼”声,疾风一个劲地直往她脆弱的细耳处钻去,转瞬间即冰麻了她的两只细薄的长耳朵。

陈三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却实在不谨慎没运气,竟撞见这等事。陈三娘略为一吃惊之后,赶紧收住被此情此景引动心中凄然的悲哀之色,还有几分歉意涌上那张越见苍白的脸。

好一个郎君情切切的!被勾动心事的三娘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一声不叫旁人听见的叹气声,随后,面露懒懒色,又朝他们摆了摆手,道:“少君啊?!此事我这个姑姑晓得的。

何况我们今晚上亦是初次相识,我与你生母还算是极投缘的姑嫂,再者,姑姑我也是一样的出身,亦是从没名没份的庶女苦熬出来的。

这其中的千般辛苦万般寒酸,姑姑是深有体会,清楚得很。此事,你尽可以放心我。姑姑就当没有见过你们,也不认得这位公子究竟是哪一个。唉,夜色不早了,你们再不可这么不当心了。若再撞上其他闲杂人等,再怎么,又能如何哟,唉……可怎么说得清啊。你们仔细走回去吧,此事就当作谁也没有遇见谁吧。天很快就要大亮了。”

“啊!咳……”少君发出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的声音,惹得己经转身而回的陈三娘不解地回过头来看了看。

陈三娘的视线竟自动撇过少君侄女,倒先见到这位不知怎的显得更加惹眼,亦挺招她猜想起来的冷面公子。

明明他是一副病弱弱的身子骨,那张脸更是如此。不见得有多少丰满的皮肉填塞的,当然也不似只露出骷髅骨那般至吓坏人的瘦弱。仔细看来,这位公子倒是瘦得恰当好处,一声不吭往那一站,却能隐隐流露出几分叫人爱怜的清亮气质来,且还有清刚有力之类属于男人的气息蕴藏在内,——这是一个极懂得内敛之道的人。

当然,此公子的身形虽然瘦弱,还有几分病态之美,却绝非彼公子那般惹她生气得恨不得痛痛快快地狠咬下去,最好能咬出几块带血的肉来。

能勾引上老爷的姚公子就是一个身子骨瘦弱到叫老爷恨不得要以命换命,并且,老爷疼姚公子疼得拿双手捧着,还要系在裤腰带上,随时随地都要见到,随时随地都要盯看上几眼属于他的人。

哈,姚公子可是要来得妩媚许多了,比勾栏里的女人还要祸水,还要叫她唾弃愤狠的。这位公子不然,自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叫她一下子就可以将之分辨仔细出来。便是她再恨再怨牛倌儿,接着到警惕一切身形瘦弱之人,也不会将这位公子拉扯到那堆发臭的污泥当中来看待。

唉,她的侄女倒真是好运道啊,可以识得这么一位品性如莲的男子。

可是,他为什么还会对侄女流露出满满的爱溺之色来呢。他置她这个手握些许权利的长辈何在。

再说,莲不是自当傲骨全身的吗?想来此人连正眼都没有瞧过她,却如何会用那样叫人眼热地神色盯看她的侄女呢。

可能是此莲非彼莲啊?她这个姑姑着实想不通。

这位身子骨可能正生着病的公子,还生着一对叫她陈三娘突然心底发软发酸生疼的纯真黑眸子,这样一个人突然对她那个只有十三岁的未成年侄女流露出一个个意味深长的爱溺之色来,她感到几分诡异之相。即便如此,陈三娘还是抑制不了心底一波波涌上来的羡慕之情。

陈三娘不禁凝眉打量起这位公子有一会了。

她的侄女少君也缓过劲来了,且一开口就是急性子,对她毫不客气地说:“三娘姑姑,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旧识,没、没您想的那么回事。您可千万别告诉我娘啊!否则,我娘可是会胡思乱想的哟,可别害死人哪……”

陈三娘略为一静,然后将头转向侄女这一边,心道:侄女少君大概是见着她以长辈的目光仔细打量了身边公子几眼,很是不放心,竟似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下子替自己急辨起来。

她不禁又是一笑,她这个冷情侄女倒是对她亲娘很有孝心呀,晓得当娘的辛苦之处。若是沈姨娘知道这等事,心里该有多着急啊,少不得也会同她那个多病的娘亲一样因着心急而生起啥病痛来,很是受苦的事啊。

唉……同她一般啊!若不是娘亲做了人家的小妾,没名没份的过了十余载,大好青春年华都虚耗了过去,且又只生下她这么一个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赔钱货,而她更是怀着对娘亲怎么样的亏欠之情过来的啊。

若她是男儿身,那么娘亲兴许早就被老太爷扶正了,好待也可以做个平妻的身份。如果她真是男儿身的话,从小到大,娘也就不会时常在她跟前唉声叹气,哭诉着是如何受到大房何氏的排挤和暗中时不时使点绊子,令娘吃尽暗亏又伤心伤身的事儿了。而她这个陈府里唯一的庶女当得也着实辛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几天没有少受过莹姐姐的捉弄和苛责呢,而她生来性子不太合群,不会像莹姐姐一样在爹爹跟前讨爹爹欢喜的,讨得几分微薄的照顾的。爹爹若对她有好脸色,好心情,好歹,在娘和爹这些大小主子都看不到的时候,那些下人们会对她不要翻脸那么快啊,她也能少受点折腾。

只是这些辛苦事,她从不曾在娘亲跟着提起过。若她提起这些伤心事又能如何,难道要母女俩抱头痛苦一场,就算是事情完全解决了嘛。哭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与她没有任何帮助,反倒更伤心伤身的。这点常识,早在她孤自一个人,身边又没有什么呵护她的至亲兄弟姐妹之时,她就早早一个人明白了。

其实,她心里明白得紧,娘亲总在她的跟前哭诉这些不公遭遇,是希望她恨那些一出身就是嫡子嫡女的人,最为主要是要恨透了正房那头的所有人,然后,她才会好好发奋努力,将从抢爹爹的注意力开始,再到抢许许多多原本属于嫡女嫡子才有的东西。

可是,她做不到,她就是一个一出身就不太会合群的人,做不来那么繁复的事。她亦是一个极认命的人。当上天有条路摆在她面前,让她走时,别管其他的,她就会极认真的走下去。哪怕明知道这条路并不是一帆风顺,并不是一片坦途,她还是得走下去。就这样,直到生命的终点吧,她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这就是命啊!看那些死命挣扎来的人,最终不是也只能捞得一死吗?甚至还不如一死痛快的,死于非命的人又有多少啊。她何必那般挣扎,搅和得大家不得安宁,谁也不会有什么好路过得的。她不想嫌烦人家,人家对她的不公,她自可以闭目不理会,她管得住自己就成了。

总的来说,是她这个做人家女儿的真是太过没有用处了,才会让辛苦生她下来的娘吃了这么些苦头,也没能捞着多少清福享受的。

直到娘亲大好年华己经到了将逝未逝的时候,还没有坐到陈府正经夫人的位置,可她己经不可能再帮娘亲太多了。娘亲还想要那个正经夫人的位置,也只能拿自个比何氏年轻许多的本钱去拼了,只要比何氏多活过一天,就有希望让何氏先去了之后,先被老太爷扶正。

如果,是老太爷先去了的话,娘的日子就该是她重新苦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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