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与史南蜀一路西行,方向并没有弄错。
可是,当少君望见院墙的左边立着一棵她白天呆了好一阵子的大榕树时,便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了。
若是她住的西院,这里前前后后应该有几座拔地而起的竹楼落在这几个位置上,最为重要的是,不可能在这里见到这棵不知活了多久的大榕树的树影,——它应该是在她的左侧,不应该是在她的右侧。
少君立马掉转回头,并且小嘴微张起,正打算告诉史公子他们走错地方了,应该是跑到另一个被陈家荒废的西院去了。
不想,灰白墙里头明明是荒废的院落,此时竟然从里头传出来些许有人活动的声响。
好像是两三个人边说话边朝院墙脚处走过来的声音。
“如夫人,老爷说要让姚公子……”突然,如夫人发出几声粗暴起来的斥责声音,很快就喝止住下人们继续禀报下去。
院墙外,少君本要悄悄离开的步子骤然停了下来,只因她仅仅听得院墙里头如夫人说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就听出来如夫人是谁了。
如夫人竟然是今晚上才与她第一次见面,并且与她的娘亲甚为投缘的陈三娘。
听上去,陈三娘像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少君的脸跟着稍微绷紧了些,并且身子不由得往院里头侧过去一点。
史南蜀觉察到少君的异状,神色一敛,只好在少君面前伸出一手,随即轻轻地指了指前方一个有侧影的地方。
少君回以会意一笑。
里头竟然有人住下来,自然的,这外头早晚也会有下人们进进出出经过的,她和史南蜀堂而皇之落在光明处,早晚会被人撞见,那倒是不太好。
可是,她就这么跑去听人家的墙根?且,旁边还跟着史南蜀这样一个男人兼外人的人,少君深感不妥当。
少君心里虽说是犹犹豫豫起来,身子却还是听从史南蜀的建议往那一大块黑阴影处挪动过去,——既然心中起意了,还是得把这事听清楚吧。
院里头如夫人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你们——,别是你们当老爷跟前的侍从当得太久了吧,便不太晓得这些个正经事理了。
在家里,我这个不值得人一提的如夫人一直尽可能让着你们,给了你们莫大的权利,又有哪一次,不是由着你们行事的。可是却有一条出门的规矩是铁打的死律,你们绝不可忘了。不管是为老爹好,还是为了你们各自的前程着想也罢,都万万不可将此等丑事宣传出去。
瞧瞧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莫非你们全都丢之脑后去了。这里并不是宁平府。你们老爷喝酒喝多了,去寻那倌儿的事,事先,你们不好声劝着点倒也罢了,反倒事后在这里大声嚷嚷的,莫不是想让这等丑事在这里宣传得人尽皆知,才算好吗?
你们不想做人,我还想做人啊。”如夫人泣诉着,犹带着沙哑的声音几近要泣出血来,院外的少君和院内的人都能听出如夫人心里有如撕心裂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