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史公子。”少君回转过头来,一对宛如承满璀璨星钻的眸子望了过来,“不,你并不晓得我究竟做过了什么?”她说罢,便神色一动不动地望向史南蜀,如潭水一样平静起来的眼波却是越过高过她两个头的史南蜀直达他背后幽幽亮的天宇。
天宇之外,属于淳于东荣的眉目渐渐要远去,突然,一脸平静的少君,一对杏瞳忽地一缩。
——史南蜀的身后竟有流星雨,若烟花一般绚烂开放之后,一一飞滑过天际。
留在少君眼幕里的数十道华光飞速下坠着,那是些明洁的银黄色弧光,就在史南蜀的身后闪烁而过。
因着这些落星之光,在史南蜀的面前闪耀出少君一肚子心事的脸孔,——那些星光刻画出来的柔光线条,清楚地告诉他,她又在想些什么。
史南蜀神色微动起来,差一点就要伸出手去,哪怕只能轻抚上她的一角纱衣,那也足够让他为之兴奋和暗自欢喜不己。
可是,她不会喜欢他那样做。若他做了,只怕连朋友也没得做了。以后,少君只会躲着他。
是现在的她不会喜欢,那么将来呢,他在努力……,可是那个结果会是他所预见到的那样悲惨吗。
他是一个智者,可以预见许多事情的走向和结果,家业,国运,这些,他统统都可以不去在乎,唯独不能失去眼前的这一局。这是他的命啊!即便他知道这一局的结果可能会屈从于天意,也就是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得过十年。可是,他还是要做下去,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得到只是一秒,他也希望那一秒会是永恒。
史南蜀墨色的眸子朝有些走神的少君深深地望过来几眼,随后悄然撇过脸去,在心里隐隐有些许遗憾和期盼道:“是啊!我们还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你做过什么,我怎么可以都知道呢,嗯……”
她是,倔强又极端聪明的女子,明明最需要人的保护和安慰,偏偏可以比一般男子做得更绝然,果敢。从最强到最弱,又是从最弱到最强,这便是她吗?是因为这些个才让他为之倾慕不己吗?不完全是,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他眼睛里就住进了“她”,并且里头那个“她”从来没有停留过或是消失过,因为她会对他笑,从来就不是静止的。
这世间恐怕再无人可以叫她停留下来了,因为她是自由的,又是热烈,好似天地之间不知何处刮向他心头的一股带着焰火的大风。明知道结果有可能会是致命的,却让他甘之如饴。
如果上天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他一定不会似现在这般被动。
就算是不知时日的被动,他也不想错过她。
她的柔情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属于他啊,是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并不是柳凌风,可以大肚如斯,当然,这世间也只有一个柳凌风。因为柳凌风是联结她和他相识相交的一个枢纽,所以,对柳凌风,他可以退让些许,也仅仅在当下而己,以后就不必了。
“恩?!”少君听得史南蜀似是语态过分看轻他自己,含糊说的又是陡然自贬下去的话语,叫她一时之间分外感觉到自己的无礼之处。
何况史南蜀对她本是好意,她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才好。
这时,她却听得史公子慎重且又是真诚地道:“可是,我就是知道了。该怎么办呢?”
“耶……,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少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杏眼,哪里还有方才的失落和愧疚情态。
方才,少君随着满室酒气席卷而来的满腹思绪简直似被秋风扫落叶一般一扫而空,没有半点枝枝末末的牵绊遗留在她身体里里外外的。
但是,少君听得自己如此一说,又在心里感觉到万分不妥当。凭什么要与他在这里闲扯这些,他知与不知道些什么,与她又有何干的。
总而言之,少君心里又有些苦恼起来,怎么莫名其妙就同史公子说到这些,并且是些越扯越容易让彼此再走近一些的话题。
她一时之间不舒服得很想立刻转身离去。
“少君姑娘,世界这么大,可人就一个头、一双眼睛、一双手,还有一双可以走动的脚,人可以做到的、可以看到的、可以走过去再停下来的,终逃不过这一双眼睛、这一双手的摆布。一双脚再怎么走来走去,总有停下来的时候。
这一生只要做对一件事,只要做好想做的一件事,那就足够了,也不会有缺憾。就算为做这一件事,对旁的有所不待,亦是难免,何必挂齿……我是这么想的,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