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我让你们就这么走了吗?”陈莹的双手松开正在掐帕子垂泪的宁儿,很是气恼前面几个低贱的女人竟敢对她视若无睹着离去,令她的一双手背上的青筋都要爆裂开来,胸口里又好似被人塞进来一团棉花,隔着爬痒……
这府里哪一个不是拿她当明珠一样供着的,偏偏这几个不识抬举,不晓得要是入不了她的眼,讨不了她的好的,以后哪一个会有好日子过的,哼……来投奔的人,也不知先打点打点,这般高傲做给谁看那。
且说陈莹撇下宁儿,抬着步子健步如飞的来到她们面前,伸手一拦,正要破口大骂,好好教训她们一番时,她才注意到她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姨娘,爹爹说怕人手不够,就我过来先帮着你们快快收拾好屋子,咦,我在西院里,半天不见你们人影,原来你们还在大门外头,呃——”金书正说着话呢,才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女子,便疑道:“这位姑娘,你是来——”
那姑娘忽的转身过来,藕色的衣裙飞舞飘动起来,“这是我那亲侄儿吧,生得真是好样貌,好是俊俏呢……”
金书瞧着这个眉飞色舞起来的女子一看清他的样子便显得轻佻姣媚十分,这心里便有些不喜,面上却只是略阴沉着脸对她好声道:“方才,小子刚刚陪着父亲大人见着老太太,呃,那个……唉,算了,姑娘要是没什么事,还请让一让,小子还要接着家人进来好生安顿下来,唉,今天,大家都忙了个把时辰了,下人一路徒步过来,很是辛苦疲累,还请姑娘让一让。”他其实很是生气,事先父亲大人明明又补过一封信了,里头说明来了些什么人,怎的府中才派出两辆马车出来迎接的,这不是怠慢他们那能是什么别的意思,且方才他先到西屋,见着几个破破烂烂的住处,根本没有人事先收拾过的样子,当他们是乞丐么,何况,他虽然说话里头语气还算是客气,可是他刚才并没有眼瞎,那姑娘分明是要给姨娘和几个妹妹们好看的。若不是少君妹妹一直冲他使眼色,他方才说话才不会这般客气。
还没有真正入住进来,他就感觉还不如住在外头客栈的那几日心头舒坦的。他是个少爷尚且几盏茶的功夫就见到这里许多人的好眼色,何况是这几个更加没有保障的妹妹们和没有地位的姨娘们呢。
这府里的下人,他根本使唤不动,叫人去大门外接引姨娘和姐妹们进来,没有一个有反应的,比他呆在江乐陈府里的下人还要糟糕百倍,丁管事亦是忙得脚不点地的,他不放心,适才忙着指挥能叫得动的仆人之后,亲自出来。
可是,那女人听完他话里头含着驱赶她走的含蓄之意,仍是娇笑着做出种种媚惑人的姿态来,接下来还该说些什么话来,金书也不知应该如何说道了,再者他心里也犯嘀咕:老太太年纪不小了,就算这女子真是他的亲姑姑,这岂不是意味着老太太……
“嘻嘻,细算起来,我同你一般大,今年方十五,你和宁儿生得这般讨人喜欢,就是叫我一声莹莹姐姐也是使得的。”陈莹从怀里拿出一只香粉帕子来,半抚弄着额面,委屈道:“侄儿该不会是怪姑姑没有亲自派马车去迎接你们吧,此事真不能怪姑姑,是你们大伯包揽了这档事,姑姑哪里知道就怠慢了你——”
“呃,还请姑……娘让一让。”金书越听越不是味来,只好沮丧着道,随后朝家人那头挥挥手,让她们趁这个花痴姑姑有空档的时间里,赶紧先进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金书这个受她青睐的小男人站在这里,这个姑姑才没有似刚才那般满口子胡言乱语和霸道行事的,但还是在在宁儿经过时,托着宁儿的一只手心,对众人笑道:“姑姑极是喜欢宁儿,再者西院那头现在还缺着不少东西物件的,要不就让宁儿住我那算了,正好跟姑姑做个伴。”
宁儿一听心中一暖,还有一丝莫名的情绪夹杂在内,似是在几个妹妹面前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夸赞一般,让她这个嫡姐姐才找回一点点自足来。
“不行,没得我们一家人来的,却不住在一起,且姑姑与侄辈住在一起亦是极不妥当的,真要这么着,也得我们回禀过几位长辈同意方好。”少君见娘亲褐色的嘴唇微微张开欲说,便马上大声说道。
“为什么不可以,姑姑好意邀请,侄女总不能就这么抚了长辈的面吧。”宁儿不等面色忽地惊白起来的莹姑姑做出什么行动便出口驳斥道,少君不愿意的事,她现在偏要这么做,再说早离开了江乐了,那么她不信还会输与少君。
“宁儿,别忘记了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你若现在为一己私而去,明个……”少君微微笑道,一对杏眼儿笑弯成两只亮亮的月牙儿,趁着宁儿流露出惊恐起来的神情之时,伸出一手猛地一拽便拽紧了宁儿一只的玉腕,接着,少君几乎是拿宁儿撞向莹姑姑那头大力拖着宁儿和娘亲墨君她们一起走进了大门。
而莹姑姑只见着宁儿朝她不由自主地撞过来,一时敢怒却不好下手,只得眼睁睁地让她们进了门去,旁边的一干下人们只得头低低地瞧地砖。
陈莹大狠,特别是对那一个生着一对叫她狠不得戳瞎掉的含露杏眼。
几个人一路上沉默无言,有这么一个姑奶奶一般的人物,且又是仇视庶女妾室的主,她们这些身上不是姨娘就是庶女身份的弱女子,以后的日子还真难说。
她们下马车的府门并不是正大门,而是西侧门。
等她们进了门,过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西屋。随后,金书兴致缺缺地将他刚知道的大致路线方位什么的都告诉给了沈姨娘和几个妹妹。
少君却注意到,金书总是无意有意瞥到宁儿姐姐时,他的神色似是不忿又是极心痛的样子。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个管家婆婆才姗姗迟来,而少君她们和带进府里来的近十个从江乐过来的下人一起早将西屋整理出个大半来了,随后丁管事派了自家人过来送过干净的被褥、木盆、木桶什么的生活用具。
少君这才有空寻金书仔细问道:“哥哥,方才在府门外乍然见到你,你似是有什么心事一般,很不开心,你同爹爹一起出去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金书“妹妹,我们还要在这府里呆多久,我看他们根本就不欢迎我们过来,我们又不是离了他们就活不下去,本来我还以为十几年没有见过面,有些生疏是难免的,亦是人之常情,可是你知道,连老太太亦是这般不通情理的人,我真是替娘亲不值得。”
“哦,老太太都说了些什么,——咦?不是老太爷寻爹爹过去的么?爹爹想必是要让长子顺便先过去打声招呼什么的,便也带了你去,怎的你是先见了老太太的,还是老太太和老太爷就在一块地方见了你们的?”
“没,我和爹爹被人领着往前走,不知怎的,老太太就派丫头出来叫我们先过来了,我们就先得老太太……”
金书被返身回来的爹爹拉着下了马车,然后就跟着前面的管家走啊走的,遇着老太太派出来的人,就把他们半路上接了过去。
他见到今年过了五十而知天命约莫快一年的老太太,磕了该磕的头,得了一只黄玉狮子的小挂件,就没见得老太太再对他这个亲孙子多表示些什么的了。
打他们推了帘子在小厅内见到老太大开始,老太太的心思一大半就在爹爹身上,还有几件婴儿才穿的小衣在老太太膝盖上挂着呢,数枚绣花针亦是扎在软包上闪闪发亮。
爹爹开口问了,才知是爹爹大哥的长子去年所生的嫡长重孙儿,小名就叫珏儿。
好吧,兴许老太太都抱上重孙儿珏儿了,对他这个在外十余年没见着的亦不是缺憾之物的孙儿没太大热情,他能理解些,随后很容易就被老太太打发了出去,本来他也仅仅会有一点小小的伤感而己。
可是,就在他外头的草地上,在脑海里傻呆呆地想着老太太对他连一点虚假的热情也欠奉是为的什么之时,就听得里头长言漫漫着竟然说到了他己经不在人世的母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