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走、走走——”被吓得半死的那个人显然是个小头目,他便可以一语定锤,他呸了几口唾沫出来,带着几个水匪出去了,临行前,还躲着少君远一点,只因这小姑娘在水匪眼中亦是活不长的晦气人。
见他们走远,少君才松下一口气来,可是心里还是不安,只因遇上的这几个水匪并不是她想要见的人。
这时,外头传来李翠花的大叫声,少君迅速的贴近窗口,又丢进来几个东西,交待了几声,便转身上船头去了。
只见,船上站满了人,其中一路的水匪将他们船上所有能搬动的被褥等零碎东西都搜倒了出来,且几个不甘心的水匪将被褥用大刀戳出一个个洞来,还有的干脆几个合力将一条条被褥撕开了,里头的旧黄色棉絮纷飞,像是船上落了赤黄色的鸭毛一般。
而李翠花正在一个一脸粗相的水匪面前死死的护住一堆的牌位,哭叫着不让他们靠近。
“哎呀,哪个杀千刀的,这可是主子的灵位牌啊,天上有雷公看着呢,你们要船上什么都可以,怎能欺到己经死了的人身上来啊,哎呀,咱们就穷得只剩下这一条破船了,还是那个没良心船行哄骗咱们大字不识,花光了钱才得这一条破船来,哎呀,咱们这是做的什么孽……”李翠花用她那半是怨妇半是泼妇的调调将水匪最想知道这一家子是什么来历的事情吐露了个清楚。
可是,这个结果叫他们大失所望,再听得另一路刚从下面逃命一样咒骂着出来的小头头说道下面的情形,这些水匪一下子面色不善地望向李翠花和这个突然出现面色青青小姑娘身上来,刀把动了动,兴许下一步就要劈了这两个惹得他们白忙碌一场的人家。
然而,水匪里头有一个显然是这伙水匪里头最为年幼的小水匪,竟然伸出手来阻止激动难耐的水匪动手。
“阿布,你干什么捏,做不来爷们的事,就少掺和进来,你给我们闪一边去,今天真晦气,老子的刀看来要见见血了。等祭了这天,就将……”
“都住手,你们磨蹭了半天,就为着一点没油水的事情动手。”从水岸上走出一个眉心上斜插着一个疤痕的高大男人,面相上因为多了这一道疤痕显得冷酷无情。
“刀老大,是,小的……”船上的水匪们一下子都熊了起来。
听得小喽罗对那人的称呼,本是低着头想主意的少君微微抬起头来,瞧着那高大的刀疤男人几眼,方下定决心道:“诸位好汉,奴家是这艘船的主人,只是家门不幸,现在只余了一人了,我们这是要带着这些灵位牌子通知太爷爷,也算是了家父家母的心愿了。奴家身体不适,亦不知能不能到得了那头的,但只在尚存一息,便要坚持下去,还望诸位好汉成位奴家的余愿,放我们一马。奴家也知诸位好汉一旦出手亦从来不能空手,博个好兆头的规矩,我身上还收着一应用度,这里是近十两黄金还有些许零银子,你们要不嫌弃,请收下它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说罢,少君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来,打开一层油纸,将里头金灿灿的东西都露了出来。
那位刀老大,示意手下人上前取了来再递给他,却注意到阿布的神色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是为那小姑娘担心不己,刀老大很是喜欢这个阿布,当下在心里轻笑了笑。
来取金银的手下人吹飞了那层油纸,只将一条素白的白绢一起包裹着那些金子和碎银子递给自家老大,若不是这只素净的白绢本是从一个姑娘怀里拿出来之物,且还藏有余香,再者这只白绢少不得也值半吊钱的,只可惜上头没有绣上半点东西。
这时,有一个少君也没有注意的人跑到刀老大面前说到,“嗯,方才小的听清楚那老头是叫她小姐来着……”
全神贯注的少君听得这声音,方才明白,原来先上船来抢劫的水匪并不是她原来想到的那一伙人,兴许他们是新吸收了真正的水匪进来。
“罢了,念你人小志坚,再者孝心可嘉,说得也是实情,这一两金子还给你们一路上用的,余下的我们就笑纳了。”刀老大下令放过这艘船,并且让他们挂上红帆,这样他们一路上再遇上他们兄弟就不会再上船来劫持他们了。
得知这一信息的少君,心里也道,这刀老大下手真够快的,将江乐城搅活了些许日子,竟有将这整条江上的水匪都收拾吸纳进来的趋势。
她的心里安下了。
船缓缓离了岸边,少君见天要起雨云的样子,正好己经望不见对方了,便让己经从船仓里出来的家丁们一起使把劲,赶紧逃离这块水匪们控制的江域。
天色黑了下来,乌山下的江面泛起一圈圈的漪沦,天又开始下起了阴雨,这一次少君朝着越行越远的乌山,双眼含泪道:“我能做的就这些了,陈族,还有你们能不能活下去,就要靠他们和你们了,唉……”
她不禁又会在心里为自己刚作下的事,叹息不安起来,但是金楚国君虽然她并不曾见过,可是在她的心中确实形象太过恶劣,再说她来自一个没有君权的世界,那种骨子里对君权不满都流淌在她为江乐城的普遍百姓奠定下来的这一计策上来,她只能大致猜测出江乐城的将来会是三足鼎力,至于以后,她不会去想,亦不想去想她这么做究竟是长痛还是短痛。
乌山深处的简易山寨中,外头在下小雨,里头却在露天烧着松枝篝火。
“噼啪……”松脂涨裂出来的声音。
“滋滋……”雨水被烤成浓烟声音,还有在细雨中狂欢起来的水匪,乱扭着腰子将碗中酒不小心洒在篝火上的声音。
“老大,老大,奇了,您说怪不怪,这白绢上竟然有字显露出来了。”一个拿走白绢的水匪将双手中展开的白绢颠来倒去的看,嘴里喷着酒气,然后他却是大字不识的主。
“……把它拿过来,我瞧瞧。”刀老大心中一动,一伸手就让那醉鬼躺趴下了,转眼醉鬼便呼呼大睡起来。
风吹着那只不断显示出蓝色字来的白绢,刀老大捏紧了些,生怕它被风吹刮跑了,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那面色发青小姑娘是如何将这东西送上来的情形,现在一想越发感觉这里面有古怪,这竟是一只见水就显字的白绢,显然是那小姑娘做过什么手脚。
上面会写着什么呢?
在刀老大进了内帐时,外头几个守着的亲信跟了进来,他们相识己久,几个眼色就可以做到互通心思。
于是,这几个身上都流动着与外头那些只会欺软怕硬的水匪不一般气质神色的人——他们才是一路人——纷纷包围着一只绢看了又看。
“绝非贪生怕死的金楚逃兵们——”光光这几行字,便叫刀老大和他的兄弟们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的,是否她背后还有人……一连串的疑问叫他们自逃出来后第一次差一点透不过气来。
刀老大往了往帐门外的那些先加入进来的土匪们,沉思片刻道:“兴许是我们在江乐城的所做所为太过纪律性了,这才着了些许痕迹下来,叫有心人这么快看出我们并不是一般的土匪。”
“嗨,那岂不是,我们白忙活了,就为让他们那些酒囊饭袋以为我们是外地过来的流动土匪,我们花了多少心思,唉,没想到连一个小丫头都这么厉害,我还是不太相信,这是她的意思,只怕她背后还有人……”一个人又惊又疑道。
“好啦,别管这些己经没有后悔药可吃的事情。我们把它看完吧,那小姑娘究竟要对我们说些什么?”这里唯有“绝非贪生怕死的金楚逃兵们”这一行字是大字,能让他们一眼瞧清楚些,后头的竟是蝇头小字,也不知是用什么笔写的。瞧这字体好似是女人的,又似男人的,且字迹有经过特别的处理,好像就在防他们通过字迹来寻写信之人。这一点更叫他们对于此事究竟是她一个人所为,还是她后头还有人生疑不断起来,真真假假,好像都有可能,这真是一个叫他们头疼不己的事情。
“北齐人将不久大举进攻江乐城……望你们念在同是江乐人士的份上,请解救那些与你们一样出身的可怜乡亲父老们吧,亦是你们借机取下江乐城将性命交托在自己手上的一次大好机会,在此,奉上几处存有粮食与金银供诸位好汉充当军费的地方,地图在背面。”
“当啷”数声,几个人当即跌坐下来,对于里头提到他们是江乐人士的消息,他们己经无动于衷了。此时此刻,在他们心中最大的惊雷声莫过于北齐人要进取江乐的事情。
他们这些本就是从金楚对抗北齐人的战场上九死一生逃回来的将士们,心里有一些胆怵是必然的,然而更多的是对那场战的满腔愤意,和一时之间宣泄不了的抑郁之情。
“刀大哥,我们还要不要去?”
刀老大仔细检阅了一遍后头的地形图,知是江乐腹地的一处宅子,且他心里有一种感觉,这小姑娘怕说的金银粮食只怕不是这一张地图容得下的,所以,这只是一份收藏着许多粮食财宝地图的简易地图罢了,而若这上面所说北齐人不久将到江乐城的事情属实的话,他们到了江乐,等寻到财宝,很有可能退不出来了,“这丫头,连我们的退路也封死了。错一步就要被她算计上,且一环套着一环……”他们窝在这里需要发展有战斗力的生力军,亦需要更多的粮食和金银,困守在这里,叫他们这些不事生产的人饿死吗?当然不能这般窝囊下去。
他能怎么办,这丫头说得对,他们是逃兵,要想光胆正大的活在这世上,只有一条路,便是争王称霸,再说那场阴谋的战,他还没有为冤死的兄弟们讨回一个公道,这个机会怎么能在他的跟前眼睁睁的溜走呢。
“我们干了,成则王侯败则寇,再说我们还要为冤死的兄弟们讨回一个公道来。但是,现在我们先要搞清楚此事究竟是她一个小丫头所为,还是她身后还有人,若是大势力,他们为何不做?免得到时我们被人卖了也不知道,先搞清她的身份再说。张锋,我去叫阿布来,我今天瞧他看那姑娘的神色不太对头,当时还以为她与阿布同年,是阿布可怜她。现在看来,阿布显然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