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遗旨自然重要,可一下子杀这么多人未免有些不妥。”萧奕亭斟酌道。
“陛下的意思是,要抗旨不尊?”太后道。
萧奕亭沉吟道“刚刚登基就造这样大的杀孽,恐怕不是明君之道。而且接下来又要对岱城用兵,难免会落一个嗜杀成性的骂名。”他皱着眉毛,似乎很担忧的样子。
“都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有什么好议论的!”太后完全不以为然。
“自己问心无愧,和别人刻意泼脏水终究是不一样的。”萧奕亭意有所指道。
太后开口就要反驳,忽然见他低低的比了个“四”,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忽略了柔妃母子。柔妃可真是命好,死了一个儿子还能生第二个。这位四殿下是先帝最后一个儿子,真要论起来,和太子这个嫡长子也勉强能够一拼,而且如今还小,谁知道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
“依你的意思,竟不必尊遗旨?”太后皱眉道,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能够名正言顺的弄死那些肖似颖妃的人。
“遗旨自然要尊,只是人数上可以做些功夫。”萧奕亭道。“何况这时节也不宜大张旗鼓”
“你若已经有了两全其美的想法不如说出来听听,别总一个人闷着。”太后道。
“或许并不用所有人都殉葬。”萧奕亭首先抛出结论,然后细细道。“宫妃中不乏出身微寒的,对她们而言能够殉葬便是家族的荣光,到时候多多的赐下丧仪,再褒奖一番,也就是了。至于那些高位嫔妃大多是家中有倚仗的,实在不好强求。”
太后心中暗暗一数。“还有些不高不低的又要如何处理?且总不能只陪些低位的吧?也实在不好看。”
“这个无妨,先帝生前最后一段时间最宠爱谁?”
“那段时间要数云氏,她刚刚回宫,先帝新鲜的很。”太后回忆道。那段时间先帝的宠爱几乎能够让云氏在宫里横着走,就是比起当年静妃也不遑多让。
“云家官阶不高,她又有些体面,正是领头的合适人选。”萧奕亭拍板道。
“冷宫里的蒋氏呢?”
萧奕亭明知故问“她在冷宫多久了?”
“好几年了。忽然有一天不知怎么得罪了先帝,连脸都毁了。”太后一提起她就很不满。
“靖国公已经告老多年,她又是冷宫弃妃,再让她去恐怕不合适。”发现太后脸色不善之后,他忙补充道“而且先帝本就已经厌弃她,恐怕也不愿意和她同葬。”
“她也配!”太后怒道。“百年之后能够葬在先帝身边的人只有我一个!”
如此,陪葬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后宫之中的女人各自坐在自已房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有人哭有人骂,多得是不甘心的人,在这之中,云氏面含浅笑,坐在镜前细细描眉。
身后的丫鬟跪了一地,哭得停不下来。
她轻轻哼唱起家乡的小调,仿佛要去赴一场久违的约会。
美人对镜理红妆本该是值得为人称道的美景,要不是身后抑制不住的抽泣声,场面就不会这么诡异。
描眉画眼,胭脂香粉,轻轻点上口脂,她像要去见情郎的女子,含羞带怯,眼波流转满溢风情。
“娘娘,请上路。”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坦然,平静的接过盛着毒酒的杯子,环视着自己住过的宫殿。“我走之后,请转告陛下,善待我的家人。”
内监不敢看她,低下头道“娘娘多虑了,陛下早就下过旨,所有殉葬的妃嫔家中都会得到厚待。”
她不再说话饮下蒙汗药,踩着椅子去攀悬在梁上的白绫,踢开椅子的瞬间,她一点都不害怕。
陛下,我来找你了。
她没了动静之后,铺天盖地的悲痛声响了很久都没有停下。
萧奕台得知她临死前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变得沉重。“云家还有什么人?”
“一双年迈父母和身有残疾未能出嫁的妹妹。”
“陛下不好了!”慌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内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冷汗连连,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发抖。“陛下不好了!”
“你胡说什么!”贺内监踹了他一脚。陛下面前这样不谨慎可是会丢了小命的!
“云氏,云氏有了身孕!”磕磕绊绊的说完,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你说什么!”
“她没了动静之后,御医便去验明正身,谁知却发现她已经有了身孕,因为一直把肚子绑起来才没有人发现。”
萧奕亭几乎被这个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有了身孕的妃子不必殉葬,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为什么会带着孩子坦然赴死?
萧奕亭赶到的时候太后也刚到,母子两个相对无言。
“封宫,所有今天来过的人全部仗杀,一个不留。”太后狠心道。
“太后!”
“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你的位置就不保了!”太后阴着脸道。新帝杀了先帝未出世的最后一个幼子,这是多么大的丑闻!更会授人以短,令自己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为今之计只有狠绝些,方能一绝后患。
皮开肉绽的声音和哭嚎叫喊的声音听得人心烦。“把嘴堵了。”
很快,满院子就只能听见闷哼的声音。另一边在这里服侍的宫女都被同一条白绫勒死,毫无还手之力的余地。
萧奕亭不敢置信的看着因为太后几句话而死了一片的人。“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太后理所当然道。
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一样,萧奕亭连连后退,不敢相信她真的是这样一个蛇蝎妇人。
“我要是没有这样的手段,当年我们母子二人就已经被颖妃那个贱人害死千百遍了!”太后冷漠的看着他。
血腥味强硬的闯进鼻子里,刺激得人忍不住干呕。太后命人将他扶出去,看着他恶心得发白的脸。“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不能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否则你就会变成一个废物!”
她的强硬令萧奕亭第一次真切的认识到她真的是一个只为自己考虑的人。
“一个人要是没有了感情与禽兽何异?”
“沉湎于儿女情长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太后毫不退让。“你不想做皇帝了吗?废太子即使屈辱也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废帝没有!”
“老二现在虎视眈眈的想要取你而代之,老四坐山观虎斗,等着你们两败俱伤好渔翁得利,你以为自己的境况有多好!”太后气得甩了他一巴掌,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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