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万寧所言声情并茂,发人深省,听得夏青鱼是目瞪口呆。
不会吧?夏青鱼投向郑万寧的目光越发诡异,头冠束下,白发飘飘,仙风道骨模样,身躯直立,满目庄严,眉目间拳拳忠心仿佛要溢出眼眶。
不是吧?都修仙了,怎么还玩这手呢?他觉得,有点玄幻,我命由我不由天之辈,此时不是应该灵气鼓动,长袍作响,瞬间袭杀,十步之内,有我无敌吗?
他对于修仙的认知是不是错了?你看看那孙猴子,你再看看那小哪吒,哪个是惜命之辈,你再看看你,修仙界的耻辱。
夏青鱼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示自己的心情,眼眸之中漏出一丝如我所料,尽力为自己抢着殿会之上为数不多的戏份。
树宗、苏玫与白衣衣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到夏青鱼身上,似乎在诧异竟然真的如他所说,竟然真有死谏之人?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但是郑万寧此时确确实实的跪倒在殿前。
白衣衣微微思索,先生前几日说过,遇见这种事情怎么办咯?她看着夏青鱼如运筹帷幄般的目光,真不愧是先生啊!
方儒生暗暗一笑,在心头偷偷记上一笔,公卿倚老卖老,挟恩自重,意图干扰朝堂秩序。
“郑老,不可啊!”
刘老跪倒在郑老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扯着郑老,他们此时也隐隐反应过来,白衣衣所针对的就是他们,此时开始配合着郑万寧卖卖惨,他们清楚地知道,那个老家伙绝对不肯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这是苦肉计吧?夏青鱼心底默默地盘算,看起来卖惨博同情这种事情,不论世界,每个人都会啊。
白衣衣神色未变,今日之事,必须今日完毕,迟则生变,若是被他用一条烂命拖了脚步,那明天跪倒的是刘老,后天跪倒的是王老,意气迟早被他们消磨殆尽。
不过是见见血罢了,若真的赤胆忠心,怎么到了节骨眼上才以死相谢?早干什么去了?
白衣衣手肘侧压在王座之上,依靠手肘微微侧身,面带一丝嘲弄,责问道:“这是在威胁吾?”
你哪里看出来我这是在威胁你?我这不是表忠心呢吗?郑万寧傻了,事情发展的节奏怎么不对。
在他的计划之中,白衣衣哪怕推托一句,说一句忠心看到了之类的话,但是今日之事必改云云,他也就顺着台阶就下了,怎么可能突然的来一句威胁?
郑万寧心头凉的厉害,盘算来盘算去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最黑的道路,面色庄重:“不敢!臣只是权衡利弊之下,所作出的分析。”
白衣衣将面色上的一抹嘲弄收起,冷声道:“那你撞吧,今天之事,吾改定了!”
竖子!
他只是说要证忠心,他可是一字没提要撞在此地!况且连问都不问,直接开口你撞吧?不合常理,这一切都不合常理。
你这是天宫议论,还是市井街头吵架?
他哪里知道,这一切的锅都要扣在夏青鱼的头上,若是前几日他所言稍微委婉一点,白衣衣此时也不至于产生先入为主的概念,郑万寧此时也不会陷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竖子!
郑老再次于心头暗骂一声,侧目看向玉石铺成的地砖,纹路优美,精致华贵,一丝大气般的朴素,一咬牙,心一狠,眼一闭,以头抢地,霎时间,烟雾缭绕,玉石横飞,砰的一声巨响,他竟然真的死死的撞了上去。
然后……
待到烟雾散去,只见殿前的玉阶被撞出半米长的大坑,郑万寧头冠断裂,此时正披头散发,白发披散着垂在两侧,头皮上渗出丝丝血迹,细小的玉石碎片挂在凌乱的发丝之上。
气息悠长,生命迹象磅礴,竟没有一丝颓靡之象,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他竟然依靠着双手支撑,缓慢的在玉坑之中迷迷糊糊的拉起身位,抬起头来,面色除了更显得红润,带着丝丝细微的血迹,竟然别无二样!
“郑老!”反应过来的公卿凑近几步,拉扯着郑万寧的臂膀,满面动容。
站在郑万寧身旁的刘老此时目光微红,心怀动容,这是什么精神?他从未见过如此忠肝之人,周围飘扬的玉石碎屑闪烁的光辉似乎都成了郑万寧的陪衬。
此时……
不!
他今生从未想过会有这般人物,他原以为,史书之中的人物都是笑话,但此刻,他确实见到这般活生生的人杰!
生当顶天立地,死愿肝脑涂地!
他,刘正阳,在公卿这冰冷冷的位置上坐久了,人前刘老,人后刘老,本以为血性都消磨干净了,此时他隐隐察觉到一股久违的热血在胸膛滚动,手腕激动的在微微颤动,一腔热血在心中激荡。
我辈当如斯!
“……”夏青鱼人傻了,什么他妈的叫惊喜,这他妈的就他妈的叫惊喜,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若不是此时正在大殿上,他真想毫不顾忌的起身大笑,这就是修仙的人吗?这就是铁头娃吗?
原来修仙还有这种好处,笑死,根本撞不死。
若不是顾忌到此时是在殿上,恐怕夏青鱼已经笑疯了。
这种感觉就和他曾经玩笑发誓撞豆腐似的,夏青鱼也总算知道,他为什么敢大言不惭了,不管手段多不光彩,忠心他证了,事情他也说了,两边都有交待,命也保住了,面子只是小事。
夏青鱼不得不抚掌称赞一声,老狐狸。
是个人物,不管他为什么做出来此事,的的确确做出来了,看身旁那个姓刘的一脸动容模样,说不得还能借此收获个小谜弟。
这买卖一点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