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任盈盈刚刚回席,张潇予嫉恨不甘的眼神便追了过来,火辣辣得如芒刺在背,任盈盈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自顾自地正色面向前方,有了秦翎风的青睐,她高兴还来不及,其余人的恶意于她而言只是不痛不痒。
直到听到蒋氏一句“我家的大姑娘也想上台为大家献舞一曲”时,任盈盈才顿住笑意偏头望了过去,她从来不知任凤华竟会跳舞,闻言心中忍不住有些惴惴。
张潇予听到这话登时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刚想和边上的女眷冷嘲热讽两句,身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一抬头却见得是任凤华缓步走近,随后便听得对方淡声问道:“不知张小姐可否帮我一个忙?”
张潇予闻言登时吹鼻子瞪眼:“······什么?”
任凤华不慌不忙道:“劳烦你帮我伴奏。”
“你疯了吗!?”张潇予险些从席上跳将起来,脸上俱是惊怒的神色,“你当我是什么人,竟要我自降身价来给你伴奏?”
任凤华险些被对方的唾沫星子糊了满脸,四座纷纷也投来了异样的眼神,可她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压低声音继续道:“只要你肯帮我,我便能助你夺回宁王殿下的青睐——”
“你!”张潇予闻言惊得险些一口气没倒回来,叫了一声之后她赶忙捂着嘴将任凤华扯到了一旁,狠狠地质问了一声,“你怎么会知道——”
任凤华不语只笑,斜挑起眼角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后者只觉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顿时被看破,心中不由又气又恼。
然而与此同时,一股反叛之感也油然而生,她恼火于被任盈盈抢去风头,因而此时急需一个机会来夺回宁王的关注。
因此,在几种复杂心绪的加持下,张潇予狠狠地磨了一下后槽牙,旋即没好气地点下了头:“好,我答应你。”
她说着便让身边的侍女抱来了自己的琵琶,旋即接过琵琶阔步复又跨上了高台。
步步骄矜,好似找回了方才丢掉的所有傲气。
任凤华望着她挺拔的背影,唇角微不可察地泛起了一抹笑意。
张潇予擅长的原本就不是舞蹈,而是那柄梧桐木打的琵琶,她自小造访名师,年纪轻轻便颇有造诣,一首入阵曲名动京城。
今日赏梅宴她应当是得了任盈盈撺掇,这才选了一首表现平平的舞曲,而原本属于她的优势,则被尽数埋没。
想到这的时候,张潇予已经意气风发地抱着琵琶斜靠到了梨木椅上,撩拨了两下琴弦后,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傲慢地示意任凤华快些上来。
任凤华却没有急着应声,众人只见她抬手先褪去了外头那件繁复的罩衫,这才讶然得见她里头穿的是一身裁剪合度的绯色劲装,窄袖瘦腰,只有裙裾似水纹摇摆。
下一刻,在所有都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任凤华便在这时突然动作,纵身脚步轻点掠上高台之时,她顺手牵走了一枝插在花瓶里做摆设的梨花,旋即以花枝为剑,灵巧地挽了个剑花,随后足尖一顿,稳稳落在了台上。
落地的同时,一旁的张潇予曲风一转,一瞬间拨弄了数下琴弦,铮然的琵琶声如出征的号角。
任凤华的四肢顿时由柔转刚,花枝在半空带起一个凌厉的弧度,下一瞬,她纵步转身,舞步似杀招,步步像是落在人心上。
翩若惊鸿,皎若游龙,步步生莲,手足生风。
台下众人瞬间摒住了一口气,心脏随着渐紧的琵琶声猛地提起,却在最心悸的时候听得乐声戛然而止。
任凤华的舞步却未停,岑寂之中,她缓下动作,随后伸手折了半根花枝别在了自己鬓间,下一刻,琵琶声又起之时,她似乎成了卸甲归家的老将,舞姿绵长却暗藏气韵流转。
花枝余香犹在,乐声却已经渐渐低下,任凤华以几个胡旋舞步作结,缓缓地停下了脚步,在众人尚未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矮身行了一礼,随后身轻如燕般跃下了高台,一个旋步接过了丫鬟手里的罩衫,一转身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形容。
众人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却纷纷不敢鼓掌,一直到第一个人惊为天人地叫出了一声好,才跟着连声喝起彩来。
一时夸赞声和惊呼声纷至沓来,任盈盈被夹在一众嘈杂声中,却仍紧咬着牙关不肯鼓掌。
她原本笃定任凤华无才,却不曾想对方竟闷声不响憋出了这样一场大戏,当下心中又悔又气,喉口甚至都溢出了腥甜之气。
任凤华却连一个眼光都不愿施舍给她,自顾自拿过帕子拭了拭额上的一层热汗。
张潇予在放下琵琶的时候,同样也有些呼吸急促,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奏过曲子了,因此一曲终了,她久久都无法回神。
还是秦翎风带着笑意缓步走近的时候,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怔怔地回望了过去:“宁王殿下······”
下一刻,秦翎风竟微笑地朝她点了一下头:“张小姐这一手琵琶果然是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