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思斯,后天你就和老大一起去吧,也替我…也替我向陈教授问个好。”说完直接转身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跄踉。韩以修的难过可以理解,但褚思哲这个样子我就有点看不懂了。我想了想,感觉心里还是不好受,就跟护士长请了半天的假。
等到回到家里我就开始给我妈打电话,等电话接通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和我妈说这个事情了。
“妈妈,你干嘛呢?”我有些撒娇的电话那头的老妈问。
“还能干嘛?上班呢呗,今天患者多死了,领导非得要给我多加二十个号,估计又得加班了。”老妈在电话那头抱怨着:“哎?思斯啊,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嗯,我请了一上午假?”
“请假?怎么了?病了?”我听见老妈在电话里有些着急地问。
“没,就是心情有点不好…。”我低声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掉眼泪,人都说在母亲面前才是最真实的自己这话一点也不假。
“心情不好?怎么了?单位让人欺负了?”我听见电话那头的声调立马提高了八度。我妈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是我每次跟她说心情不好她就总以为我在外面受了欺负,一心的护犊子。
“没。”我赶忙安抚我妈:“我挺好的。”
“那心情怎么不好?”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妈,你还记得我上学的时候的那个陈教授吗?”
“记得啊,就是你说讲课从来不看书的那个,怎么了?”
“他昨天晚上心梗去世了。”
我妈在那头突然就不说话了,我想她明白了我的感受,就像我明白韩以修一样。
“妈,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难受吧,也没觉得那么伤心;但是说不难过吧,我现在一想起他我就想哭。”说到这里我就又开始掉眼泪。我就这个样子,在外面被人打死了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只有在我妈面前,就算是做菜不小心切下手指都能嚎个天昏地暗。
“妈,我现在特害怕,你说我每天在医院工作,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有人横着进来又被横着抬出去。你说为什么人就这么脆弱呢?为什么非要让我们经历这些事呢?你说其他工作岗位的人都不用每天面对这些,现在我看那些死在医院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看着他们被推出去,身上裹着白布,家属跟在后面哭,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都麻木了,妈,你说我们这样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用变态的方法锻炼自己的心理素质啊?我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特可怕。”我越说越多,越说眼泪掉的越凶。
其实我自己知道,来医院工作也有大半年了,其实我一点都算不上快乐。我爱自己的专业,不然当初也不会不听家里的劝阻直接去上大学,但我现在又迷惑于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这些事情我没人可以去说,没人可以去发泄,也只能在自己母亲面前撒撒泼发发疯。但我妈在电话那头一句话也没说,就一直安静的听着。半天,看我不说了,才慢慢的来了一句。
“思斯,你现在经历的,都是我和你爸当年一样经历过的,在这个问题上,没人能帮你,你自己去想吧。我这边还有病人,就不和你多说了,有时间回家吃饭。”
然后我就听见电话里的忙音,我有些错愕的看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眼眶里的泪珠子还没来得及滚下来。
我叹了口气:“这老太太还真是无情无义…。”然后就擦干了眼泪。
不管谁来了,谁走了,生活还得继续下去不是吗?
被无情的挂了电话的我在家用被子蒙住头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房间里并没有开灯。
我正努力思索着记忆里陈教授的每一副音容笑貌,然而我有些惊讶的发现我只是短短毕业了一年多,那张充满褶皱的脸竟然有些模糊。
我也老了,这样的念头突然就在我脑海里蹦了出来。
我用手揽了揽身上的被子,看着逐渐落下的太阳,心下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