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高烧不退的状态,他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依然没有脱掉。
她不禁好奇的说:“这么睡不难受吗?”桑瓷伸手去脱他的手套,却在刚触碰到他手腕的瞬间,傅闲则浑浑噩噩的惊醒了。
桑瓷顿时放开他的手,挺直身子问道:“你醒了?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他烧得意识不清,脸都是红的,却还是悄悄地把手藏进了被子里,眨着眼睛看着她,吐字艰难:“不喝。”
傅闲则挣扎着要坐起来,桑瓷上前扶了他一把,他唇色发白,脸上、脖颈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连发梢都被濡湿,软塌塌的趴在额鬓。
“小朱喊你来的?”他格外安静的注视着桑瓷,眼睛都不眨了,就那么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嗯。”桑瓷坐在椅子上,由于她刚从外面进来,身上的冷气还没散,她说话还带着点白气。
“你很冷吧。”他随手掀开被子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唇道:“衣柜里有毯子,你可以拿出来盖。”
桑瓷礼貌又疏远:“谢谢。”
他虚弱地靠坐在床头,头颅微微朝一侧倾斜着,仿若一个浑身缠满傀儡线的木偶娃娃。
“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吧?”
“嗯,挺好的,你呢?”
桑瓷惯性的问出这句话后,当场后悔的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她是蠢吗?他都已经好到有新女朋友了,她还要问!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有女朋友了,那你应该过得很好。”
傅闲则刚要说“不”的口型,在听到这番话后,顿了顿改口:“嗯。”
“既然你没什么事了,那我先走了。”桑瓷故作轻松地站起来。
“你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傅闲则语气着急的解释,“这两年,我没有谈过一个女朋友。”
“哦,但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桑瓷低下了头,拼命想掩饰泛红的眼睛。
“嗯。”傅闲则摩挲着手套,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他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关上门的浴室,心下莫名一空。
数九寒天的腊月,会愚蠢到故意去用冷水冲澡的人,就属他一个了吧。
“咚咚咚”小朱敲门而入,他瞧见情绪不佳的桑瓷,先是一愣,然后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不知所措的说:“傅总…”
傅闲则淡淡说:“我这没什么事了,你想走就走吧。”
“小朱,你把姜糖水端过来,我自己喝。”
“好!”小朱把姜糖水放在床头柜上后,立马就跑了。
桑瓷余光瞥见慢慢挪动身体努力去够姜糖水的男人,鼻息间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我帮你。”她走过去端起来,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傅闲则受宠若惊的看着红着眼的桑瓷,很想上手摸摸她。
可他抬到一半的手,恍惚间又落了回去。
“算了,我自己来。”
“这碗很烫,还是”
桑瓷话没说完,那一碗滚烫的姜糖水便在他们的争夺间悉数倾洒了出来。
大部分姜糖水都浇在了傅闲则的手上,小部分洒在床单上。
“你烫到了吗?”桑瓷惊呼一声,转眼就去抓他戴着手套的那只手。
傅闲则避而不及,让她给扒了下来。
湿漉漉的手套甩在地面上,桑瓷看着他被烫红的手愣住了。
不是因为那片烫红的颜色,而是他左手手腕上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他有些慌乱的缩回手,藏在背后。
“那是什么?”桑瓷声音冷了好几个度。
“疤。”他简洁的回答,“时间不早了,我让小朱送你回去。”
“我不走。”桑瓷盯着他,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
傅闲则掩饰一样轻笑一声,虚弱的面庞添了几分血色。
他不是很想让她知道这些疤痕的来历。
因为这些疤痕代表着他究竟是如何度过这两年的。
他舔了舔牙齿,态度瞬间变了,尾音微扬:“你真的不走?”
桑瓷没有回答。
“我是故意冲冷水澡引你来的。”
桑瓷愕然。
他撩开被子下床,身体虽然虚弱,但服下药后,体力已经在慢慢的恢复了。
“你刚才不是问我过得好不好吗?”他步步逼近,“我现在重新回答你,我过得非常不好。”
桑瓷步步倒退着,后背不知不觉抵在了门上。
她转过身想走,却被傅闲则抓住手腕,恶狠狠地摁在门上,深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现在才想着要走,你不觉得太晚了吗!桑瓷,当初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现在你又这样一声不吭的回来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站在她身后,仅咫尺之距。
桑瓷呼吸停滞了,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当初不是你先断联的吗?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是啊,的确是我先断联的。”他神情恍惚的松开她的手,“我没资格质问你,你现在可以走。”
“不过——”他短促地笑了笑,“在这之前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桑瓷背对着他,呼吸急促。
他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你对梁嘉祎到底是什么心思?通过这两年他对你无微不至的陪伴,你喜欢他了吗?”
桑瓷嗓音微颤:“我们,是朋友。”
“哦。”他甚是不满意的点了下头,“转过来,重新回答。”
桑瓷一动不动。
“我说,转过来!”他字字铿锵有力的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