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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难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跪倒在地,悲痛大哭。
“温先生,是我们害得您啊。”
被称呼为温先生的男人躺在床上,睁着无神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老者。
“吾父数日前忽然病倒,喝了许多汤药,均不见好。许是,许是感染了疠风。”叫做喜儿的孩童说道。
卓文清走到床前,俯身仔细地看着男人。
男人皮肤溃疡,双下肢水肿,身体多个部位有淡红斑。
“温先生在此之前并没有淡红斑?”卓文清问道。
“吾父此前还好着呢,虽然双腿经常麻木,但行走无碍。”喜儿说道。
见卓文清诧异,跪倒在地的老者说道:“温先生是自愿住进疠所的人,是这百多年来,唯一一个愿意救治我们的医师。
我们这个疠所原本有一百多个疠风者,按照疠风者最多活着的年头算,这一百多个疠风者早就死去了。但经过温先生的救治,这个疠所的疠风者一直活了下来。
多年来,随着新的疠风者被收进来,原本的疠风者们互相婚配,生育下孩童,孩童逐渐长大。这个疠所如今已经有一千多人。
温先生不仅仅使得我们这些遭受了天刑的人活得长远,平日还救治我们各种病症,带领我们开垦荒山,种植谷物,栽种果木,这些年,我们这些疠风者已经不用跑到数里外去谋求食物,我们这里已经能自给自足。”
老者说着说着,哭泣起来。茅草屋外的跪倒在地的众多疠风者均哭泣起来。
“可是,可是,数日前,温先生被暴雨浇了一下,就病倒了,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就这个样子了。”
老者痛心地捶打自己的胸脯。
“是我们,一定是我们使得温先生沾染了疠风。是我们害得他啊。可我们不想他离去,我们一定要救先生。”
卓文清看向六七岁的喜儿。
“这孩子是温先生和我们这的一个疠风女子生下的,那疠风女子在生下喜儿后就死去了。这些年一直是温先生带着他。虽然喜儿不过七岁的年纪,但已经得到了温先生全部的真传,平日里,疠所的人有个疾患,喜儿均能救治。”老者说道。
“然而喜儿救不了吾父。”喜儿悲伤地哭泣起来。
卓文清仔细地观察着躺在床上的男人。没有想到这世上会有这样一个有大义的医师,肯住进疠所,救治被世人嫌弃厌恶的疠风者,并肯跟疠风者婚配,带领这些疠风者顽强地生存。
这样一个真正的医者,一个长期生活在疠所的医师被感染上疠风,在这样的时代,几乎是难以避免的。但他竟然能在这里坚持十多年之久,说明他对疠风这种重疾还是有着很好的治疗手段的。
这样一个医者自然会受到这些疠风者的敬仰。
尽管内心对温先生敬佩无比,但严酷的现实还是让卓文清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
经过仔细地观察,对比,卓文清明白过来。温先生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感染了疠风,但是因为导致疠风的麻风杆菌一直处于潜伏期,使得温先生只是双腿麻木,并没有表现出严重的外部特征。
但是数日前的那场暴雨,使得温先生发了高烧,免疫力疾速下降,使得处于潜伏期的麻风杆菌突破了人自身的免疫能力,疯狂地肆虐起来。吞噬着他的内脏,导致他的机体能力迅速下降。
按照目前的状况看,快则半日,慢则数日,这个受人尊敬的医者就会离去。
七岁的喜儿似乎看出了卓文清的悲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趴在温先生的床边,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