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考试考到最后半小时的时候, 天空突然下起了雪。季乐鱼惊讶，没想到这时候竟然会降雪。他并没有带伞，林非也没有带，这下, 两个人肯定都得淋雪了。他盯着不远处的教学楼, 心道, 也不知道林非什么时候出来。林非也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季乐鱼没有带伞，他想, 但是还好，季乐鱼的羽绒服上戴着一顶帽子。所以他可以不用淋雪。他看着表，在还差十分钟下考的时候交了卷，朝着教室外走去。下雪了，他不想季乐鱼等他，他宁愿先去等季乐鱼。白雪茫茫，寂静无声，季乐鱼趴在桌上，看到无垠的雪地中，有人缓缓走了出来。他身姿挺拔, 如兰如竹, 安静又孤傲的走在落着雪的小径。苍茫世界, 在这一瞬，仿佛只有他一人存在。他一步步朝着他所在位置走近，一步步径直走进他的心。季乐鱼看到他抬起头，遥遥望向他的方向, 他的眉眼冷漠如冰雪, 可季乐鱼知道, 他是他唯一的光源和热源。叮铃铃的铃声响起, 考试结束。季乐鱼几乎是瞬间站起身，拿了书包就往教室外冲。他在楼梯上遇到了林非，紧紧的抱住了他。周边响起了女生的尖叫，还有此起彼伏的揶揄声，季乐鱼才不在乎，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林非的关系，知道林非是属于他的。他拉着林非朝楼下走去，一路出了教学楼。雪很大，跟在他们身后下来的同学撑起了伞从他们身边走过。林非也伸手帮他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到了头上。结果刚戴上去，季乐鱼就摘了下来。“你都没有帽子，那我也不戴。”他像是没长大的小孩儿一样，幼稚的要陪着林非一起淋雪。林非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想说什么又纵容的没有说，拉着他下了教学楼外的台阶，朝他们的小家走去。这是今年的第四场雪，比前三场稍微大了一些，没一会儿，就给周边的树上盖上了白色的薄被。季乐鱼突然就想到了网上的那句，有朝一日同淋雪，今生也算共白头。他转头看向林非，然而雪落在林非的头发上，早已化成了雪水，洇湿了他的发，使得他的发色更为漆黑，像是泼出的墨。丝毫没有一点白头的迹象。不过没关系，季乐鱼想，他们不需要这样虚妄的假象，他们会真的白头，一生一世，一辈子。他停下了脚步，在林非疑惑的目光中，踮起脚亲吻着他的唇。林非稍微愣了一下，没有拒绝他，缓缓的加深了这个吻。世界白茫茫一片，他们犹如相遇的两颗星，在这一刹，照亮了身边皑皑的白雪。林非边吻着他，边顺道再次给他戴上了帽子，怕他着凉。季乐鱼哭笑不得，倒也没再摘下来，而是攥着他的手开心的往回走去。考完了，季乐鱼和林非也就准备回家了。两人之前就收拾好了行李，这会儿只需要把行李箱搬到车上，就可以如约往回赶去。季屿霄专门打了电话过来，让林非路上慢点开。“这雪还挺大，路上肯定得堵，你别着急，慢慢开，注意安全。”“好。”林非答应道。“我这边还有个会得开，回去的会晚一些，你爸爸那边才刚上飞机，所以你们俩先吃饭，不用等我们。”临近新年，正是一年事最多的时候。林洛清得出席各大颁奖典礼和时尚邀约，季屿霄则忙着处理那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件。要不是知道林非和季乐鱼都恋家，季屿霄其实想让他们休息一两天，等雪停了，那时候再回家。不过林非和季乐鱼明显都不觉得这事有什么。“我知道。”林非温声道，“我会注意安全的。”“嗯，到家记得给我说一声。”“好。”林非挂了电话，启动了车子。雪天的路果然拥挤，两个人费了比平时多一半的时间才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然而林洛清和季屿霄却还没回来。倒是张嫂一早就知道他们要回来，早早炖好了汤，这会儿见他们进了家门，关心道，“冷不冷啊？我去给你们盛两碗汤，让你们暖暖身子。”季乐鱼连连点头。张嫂很快把汤盛好端了出来，放到了他们俩面前。“菜还没炒，现在炒吧，你们俩先吃。”张嫂温声道。“等等我爸爸他们吧。”季乐鱼看了看表，“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吧。”“这可不一定。”张嫂叹道，“这忙起来哪还有固定时间，你爸爸之前就说了，你们俩回来就先给你们做。”“那也再等等吧。”都回家了，季乐鱼还是更想和季屿霄、林洛清一起吃饭。“行。”张嫂看着他长大，也知道他自小就黏家里的大人，孝顺又贴心，便也没多劝。她在季屿霄这里的年份也久了，从季屿霄年轻时搬出来住在这里，他就一直照顾着他，又在季乐鱼、林洛清、林非搬进来后，先后照顾着他们。有时候，张嫂会恍然觉得，季乐鱼和林非好像就是林洛清和季屿霄的亲生儿子，可是每当这时，她又会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到底老了，糊涂了。只不过是叔叔和舅舅罢了，都是亲戚。但是如果不知道这层关系，只看他们的相处，谁能看出他们只是亲戚呢？她也是有孩子的，她的亲儿子，但凡有季乐鱼和林非对两个养父的十分之一，她也不至于在夜深人静回想往事时偷偷抹眼泪。血缘这种东西，有时候好像很重要，有时候又好像，不值一提。“那我给你拿点点心水果，你们先吃着垫垫。”张嫂柔声道。“好。”季乐鱼冲他笑了笑。两人拉着行李箱进了室内电梯，回自己的卧室换了衣服。等到林洛清和季屿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林非坐在客厅看着林洛清之前拍的一部电影，季乐鱼就躺在他的腿上，时不时接受他的投喂。听到开门时，两人迅速转过了头。“你们可算回来了。”季乐鱼一看到他俩，就忍不住道。林洛清看着他们俩这样子，关心道，“你们吃饭了吗？”“还没有，等你们俩回来一起吃。”林洛清忍不住心疼起来，“不是说了让你们俩先吃吗？这都这个点了，不饿啊？”“还好。”季乐鱼指了指桌上，“吃了一堆零食。”季屿霄轻笑，“行吧，那我们开饭吧。”“好。”季乐鱼笑了起来。四个人一起进了餐厅，张嫂端了刚刚煲好的汤过来，让刚进门的林洛清和季屿霄先暖暖身子。顺道也给林非和季乐鱼又端了两碗。林洛清喝着汤，问季乐鱼和林非，“今年过年，想在家里过还是出去玩？”“出去。”季乐鱼毫不犹豫。林非见他这么说，便也道，“出去吧。”林洛清点头，“行，那我安排一下。”“你有时间吗？”季乐鱼很担心，“你这档期排的开吗？”“应该可以吧。”林洛清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通告表，“季总你呢？”“我尽量。”季屿霄语气沉重，“这工作怎么就工作不完呢？就离谱。”“谁让我们季总能者多劳呢？”林洛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季屿霄叹了口气，看向季乐鱼，“可惜我们小季总还有两年半才能毕业，才能帮我分担啊。”季乐鱼：……季乐鱼低头，默默喝汤。本质上，季乐鱼其实并不是很想太早进入季氏，他的叔叔伯伯们都拉长了脖子等着看他长大后，如何夺回本应该早早就属于他的财产。但是他们越想看，季乐鱼就越不想让他们看，所以他还是希望季屿霄能在季氏多待几年甚至十几年。况且，季乐鱼有些愁，他好像，对季氏的工作并不感兴趣。季乐鱼在吃完饭回房后和林非说了这件事，“我好想还不是很想去工作。”他道，“你想好以后去做什么了吗？我怎么没一点想法呢？”林非看着他一脸的纳闷，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着急，你这才大二，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够你去思考呢。”“你只要想想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然后按照你的兴趣去发展就好。”季乐鱼：……季乐鱼觉得这可真是个难题。和大部分人不同，他从小到大，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兴趣爱好。他太聪明了，聪明到学什么都轻轻松松，做什么都不费功夫，别人起早贪黑费尽心思学会的，季乐鱼只需要多看几眼，多学几遍，就可以轻松完成，以至于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太过轻松就能得到的，总是不被珍惜，季乐鱼就是这样。即使是他大学报考计算机专业，也不是因为对这个专业有多热爱，而是他单纯的对信息时代的信息感兴趣。也因此，他对于从事本专业毫无兴趣，他想要的只是能肆无忌惮的查找他想查找的内容罢了。季乐鱼坐在林非身边，歪着头想着这个问题。不过好在现在距离毕业还有很长的时间，他还不需要立刻想出答案。因此没两天，季乐鱼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享受起了自己的寒假。一周后，林洛清结束了自己繁忙的工作，季屿霄也调整出了时间，四个人一起坐上飞机，前往海边，在北半球还寒冷的时候，去拥抱南半球的夏天。距离上次他们一家一起出去玩也有些时间了，难得外出度假，几个人都十分高兴，不住的商讨着一会儿下了飞机要先去哪儿，再去哪儿。林洛清也终于的可以不用再伪装，能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季屿霄的秘书早就帮他们定好了酒店，刚下飞机，就有专人来接。季乐鱼、林非在车上换了衣服，跟着他们去酒店放了行李。依然是总统套房，依然是林洛清和季屿霄一间房，林非季乐鱼一间房。季乐鱼看着窗外的海，打开了窗户，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身看向林非，直接跳到了他身上。他勾着林非的脖颈，笑盈盈的。“好暖和啊，我还是更喜欢夏天。”“嗯。”林非抱着他坐在了床上。季乐鱼坐也坐不安分，晃着自己的胳膊，抬起头，慢慢朝他的唇吻去。两人正亲着，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季乐鱼吓了一跳，连忙把舌头收了回来，脸颊通红。“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季屿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季乐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现在是不会轻易进入他们的房间的。他瞬间放下了心，瞥了林非一眼，“哦”了声，大胆的再次挨近了林非的唇。“该吃饭了。”林非轻声道。季乐鱼含着他的唇咬了咬，声音甜甜的，“我知道。”他说，“先吃点饭前甜点。”林非轻笑，抱起他一边朝着房间门走去，一边吻他。他在到达门板前将季乐鱼放了下来，抬起拇指擦了擦他嘴唇上的残留的水润。季乐鱼轻轻眨了眨眼，问他，“看的出来吗？”看出来也没什么关系，林非心道，他们俩现在都在一起了，接吻也很正常，林洛清和季屿霄也肯定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不过他看着季乐鱼眼里的乖巧，没舍得说这句话。他伸手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后，温声道，“那就躲我背后。”季乐鱼瞬间笑了起来，抓住了他的衣摆。他轻轻的晃了晃，仿佛晃着天边的云朵。林非拉开门，走了出去，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