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不是闲的慌。何况铁素梅虽然并非罪孽深重、恶贯满盈的大恶人,可也绝非算不上什么好人。白璧可没忘了在客栈时他让手下的黑衣人们不分对象直射的弩箭,多少无辜百姓丧命。
他们转身就要走。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白璧和纪行之迅速躲进旁边堆得高高的薪柴堆后面,而铁素梅却跟被施了法术似的,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外面那些菊众想来已经发现了倒塌的那一段院墙,也并没有立刻进来,一直过了好一会,大门才被轻轻推开。
铁素梅终于被惊醒了似的,抬起头,双目赤红地看着他们,宽阔的重剑重重砸在地上,怒吼道:“谁让你们监视老帮主的?!你们早就知道了他在哪里!”
许是铁素梅真的名声不小,最起码,这些菊众们都是认识他的。走进来的三男一女俱是朴素的灰衣,面容平凡无奇,似乎隐入人群中就要消失了,和当日他们所见之人一模一样。白璧轻轻点了点头,暗道铁素梅果真没有骗他们。
可能铁素梅这种浑人连骗人都不会骗吧,宁可不说,也不骗。
进来的菊众们看了一眼铁素梅,为首的灰衣人道:“自然是上面派来的任务,你发什么疯?”
一同进来的灰衣女人冷冷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白璧闻言狠狠瞪了一眼纪行之。纪行之方向感很好,出门在外向来都是他领路的,结果次次都能领到沟里。纪行之不由地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了笑。
铁素梅理都没理那个女人,手里紧紧抓着记着石亮的信息的卷宗,气得浑身发抖。白璧心想,不知他和石亮究竟是何关系,看起来这么生气。
铁素梅的声音本来其实略微低哑,只是他平时惯来装腔作势故意阴声怪气地说话,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性情古怪,甚至不男不女。事实上,他确实暴虐凶残,但白璧总觉得,他未必天生就是如此,只是被人有意教导成这样罢了。人之初,性本善。铁素梅即使不是善人,他的本性也绝非大恶人。
他看起来和石亮颇熟,可照纪行之所言,石亮也并非残暴不仁者,宋衡极会识人,他对石亮评价如此之高,就算是看走眼,也不会偏离太多。十几年前,铁素梅年纪也不会太大,多半是受后来的五行帮帮主影响。
此时他声音嘶哑,吼声几乎是从胸口里挤出来的,声声带着血似的艰难。铁素梅低吼道:“老帮主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没做错事的未必不会受到惩罚,做了错事的未必不会扬名立万。这个道理白璧早就懂了,此时听闻铁素梅近乎天真的质问,她竟觉得有些莫名的心酸。
这个丑陋恶毒的男人,十几年深潜武学,却最终未成大事;十几年逃避故人故事,却最终仍要被迫面对。他自然做过错事,他不懂很多事,他没有人性,但他却是一个活生生地,可能被教歪了的可怜的人。
但菊众们听见他的话,觉得好笑似的,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老五,石老帮主当年救过你们全家,我们都知道。可是现在情势不同,孟帮主可不会愿意听见你这样的话的。以后还是少说罢。”
他的问题,本来也没有人能回答他。这里的三男一女不过是菊众里的小小一支,身为普通帮众,自然不会参与到那些涉及了诸多往事和故人的巨大谋划里。他们只是听命行事,做一颗最普通的棋子,在乱世中身如柳絮,随波逐流。他们不觉得有些事对,有些事错。他们自然没有解释。
这样的人,是最多的。没有痛苦,所以活得无拘无束。
纪行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那灰衣女人又问了一遍:“老五,你怎么找过来的?”
她这一问,其他三人也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铁素梅,道:“老五,你是梅众,怎么找到我们菊众大地方来了?”
铁素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走过来的。”
他握着卷宗就想离开。但菊众怎能让他走,四人顿成合围之势,将他围在中间。为首的灰衣人冷声道:“老五,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清楚了,你别想离开这里。”
铁素梅道:“方宏梅带人追白璧和纪行之,他把人追丢了,我追上了。然后打了一架,把墙打倒了。”他平铺直叙地解释,神色冷冷,一点都没有要帮白璧和纪行之隐瞒一点的意思。顿了顿,他低声咕哝了句:“还欠我一场架呢。”
白璧翻了个白眼。
不过也不能怪他,他们本来也并非牢不可破的同盟,只是恰好遇上了而已。不过他无意中带出来的“方宏梅”这个名字,倒让白璧生出了些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