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准备回去。纪行之路上带着他们穿了长长短短的巷子,穿小路回去。这个时辰,这一路上行人都少见。钟淙心里有事,也没像往日一样聒噪个不停。三人刚穿出两条小胡同,就见一个人运了轻功,从身前的短巷快速穿了出去。
纪行之眼皮一跳,随手把钟淙塞进了旁边开着的院门。西北人似乎不习惯大白天的掩门,这一路过来,几乎家家户户大门敞开,亮堂堂的。那人似乎也是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待到回想起时,迅速回身,正好被一个箭步跨过去的纪行之制住。纪行之很利索地卸了他的下巴,翻了翻身上,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看了一眼白璧,松开了那人。
那人跌跌撞撞地跌倒在地,一个用力就想握住白璧近在咫尺的脚踝。白璧冷冷一笑,轻轻避开之后一脚踩了下去。黑色的靴子卡在喉咙处,那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面貌平凡无奇,一身灰衣也很普通,是那种看起来一个不注意就会湮没在人群里的人。钟淙也从院门走出来,好奇地看着地上的男人,疑道:“他是谁?”
“他叫阿狗,”拎起刀鞘,随手戳了戳地上的人,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还带了点笑意,道:“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很不错嘛。”
他们几个人原本就不出名,普通人,甚至普通的江湖人见到他们也未必会觉得眼熟。能感到眼熟并且还会暗搓搓地想着通风报信动手的人,要么是水沉烟的人,要么是柳七月的人……事实上,他们这两伙人可能根本就是一路人。
恶人门前走狗,当然要叫“阿狗”。白璧很坏心肠地想,一边道:“连渠城都有你们的人,渗透得很彻底啊。大靖全境还有哪个地方不受你们控制啊?”
那人自然说不出什么话。白璧轻轻一踢她的下巴,顺便松开了脚,那人转身就要跑,被白璧一刀掀翻在地。钟淙呆呆看着这一息之间的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具新鲜尸体出炉了。
纪行之淡定地把他拖起来,扔到对面人家门口的薪柴堆里,搓了搓地面,将血埋了。钟淙眨了眨眼,道:“不会吓着人家么?”
“他们家有男人,”白璧示意他看向院子里晾晒的明显是男人的衣物,轻声笑了笑,道:“在西北,就没有哪个男人是没见过血的。刚刚这门口这么大动静,他们又不是聋子,还能听不到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纪行之把那人的脚也折进去,却突然从裤腿中落下一物。捡起来一看,是块圆形玉佩。不是什么好的玉料,白色里还透着浑浊,上面简单刻着祥云的图案。白璧也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下,没看出什么来,随手收起来,道:“四片祥云,是什么约定么?”
普通的纹饰固然容易重合,却也不容易被人认出来。尤其是在这样的看起来并非什么重要人物的身上出现,倒也说得通。
纪行之无奈道:“许是人家随手刻的呢?我们也未曾在别人身上见过这样的玉佩。你也太小心了。”
“不是最好,”白璧道,“但是把玉佩藏在裤腿里,就未必不是重要东西了。”
只是他们也看不出来这玉佩有什么不妥,只好拿回去给霍东霖看。霍东霖还和他们走时一样,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闭着眼睛,看起来很平静。白璧犹豫了下,还是把玉佩拿给他看。无论如何,相比起他们三人,霍东霖见识得更多,比他们三个混混沌沌的是要好多了。
不过霍东霖也没看出什么,还给他们后,就随口给他们说江湖上的一些事。他这么多年,虽然不曾踏足中原武林,却旁观了更多。他不参与,却慢慢看,慢慢懂。许多年轻时不明白的事,到老了,什么都懂了。
中原武林最古老的几大世家:越家庄越家、千机山庄霍家、剑门柳家、药王谷傅家等。但越家庄与药王谷位置偏远,向来避世,很少参与到各家之争。而因为地处中原中心,与各门派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势力极广。而千机山庄却是因为与朝廷关系复杂,尤其是制造出飞云箭之后,几乎是朝廷放在江湖中的势力。白璧听到此处,眉头微微一跳。
霍东霖一直都在观察她的反应,见状,轻轻闭了闭眼,苦笑道:“你不必介怀。我也有此猜测。”
白璧手指轻轻一颤,没有答话。
霍东霖问道:“阿璧,你一定要报仇么?”
一定要报仇么……白璧垂下眼睛,想了想,低声道:“我知道当年白家出事,中原武林中很多人都有干系,甚至许多人可能是被逼无奈或是心有苦衷。我不可能杀尽所有参与了当年事的人……我想查清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原因、目的……不是为了杀人,不对,也可能还是为了杀人,”白璧轻轻笑了笑,目光非常冷静,道,“我不能接受,我们白家上百口人,莫名其妙就变成现在这样。”
“哪怕以你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撼动这背后的布局之人?”
“我也不想以卵击石,”白璧摇摇头,叹息道:“但是我不可能就这么放弃。这世界上挣扎的人太多了,我也想尝尝不撞南山不回头的滋味。”
霍东霖微一沉默,轻声道:“我之所以离开千机山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年千机山庄应该也参与了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