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53章(1 / 1)

几日下来,君怀琅的笔记记了不少,就连沈知府都发现了。世子竟喜欢这些?回程的路上,他向君怀琅要来了他的笔记,细细翻阅了一番,见他不仅记得简明扼要,还颇有自己的感悟想法,越看眼睛越亮,看完了,还不忘将那笔记拿给永宁公看。未曾想,世子殿下竟这般有天赋啊!永宁公将那笔记接来看了看,向来冷清的面上也带了几分笑容。怀琅自从来,便对水利颇感兴趣。他说道。而今看来,他这一年在金陵,也算没有白学。沈知府闻言,便连连说他谦虚。此后,沈知府将那笔记交还给君怀琅,还就他记的那些问题,同他交流了一番。君怀琅对答如流,还向他问了些问题。渐渐的,二人聊得愈发热火朝天,永宁公也时不时开口,与他们交谈几句。而薛晏则静静坐在一边,他不搭话,旁人也不敢轻易打扰他。马车一路驶回了扬州城。君怀琅和沈知府交谈了一路,自己也获益匪浅。待进了城,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由得问道:沈大人,今年雨水这般多,江水必然上涨,不知金陵的堤坝可防得住?沈知府闻言,并没有多想,便笑着道:定然无事。虽说金陵的河堤没有扬州这般巧妙,但也没有这般复杂纵横的水系。单论长江涨潮,即便再涨二三成,也是防得住的。君怀琅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二三成对于河水来说,可是太高的比例了。即便雨水再多,也不可能让河水涨起这么高来。所以,金陵的堤坝按说是无事的,一定是哪里出了些什么问题,才导致了前世的决口他一路沉思着,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君怀琅往窗外一看,便见马车已经停在瘦西湖畔。附近便是个画舫,应当是扬州城出名的乐坊。君怀琅在这儿待了一年,也对当地官员颇为了解了。他一看便知,这是沈知府又攒了个局。果不其然,车一停下,就见沈知府拍着永宁公的肩膀道:国公,来了扬州可不能不吃这瘦西湖畔的全鱼宴的。咱们接连奔波了几日,这个面子你可不能不给我。永宁公不悦道:总是这般。我们来扬州,是公事在身,怎能在此享乐?沈知府早就清楚,面前的这位国公爷是个软硬不吃的老顽固。但这几日随行的官员,既有京官,又有扬州当地的官员。他们若是不在这儿吃一顿饭,京官舟车劳顿,地方官也会自觉没招待好,心下不安,反而给两方增添误会和麻烦。故而他早就安排好了这一桌饭。画舫四下通透,这儿又繁华热闹,光明正大地吃上一顿地方特色,宾主尽欢,也不会有私相授受的嫌疑。沈知府丝毫不以为忤,笑眯眯地劝哄着他,道:只因我多日未来扬州,馋这一顿鱼,你权当是陪我了,可好?一众人便热热闹闹地往画舫中去。薛晏自然被簇拥在最前面。周围的官员热热闹闹地交谈,唯独他一言不发,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众人都知他是这么个深不可测的性子,虽都说着话,却也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君怀琅跟在后头,远远便能看见薛晏的背影。他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他也知,沈知府这般长袖善舞又自有分寸,是官场中最受欢迎的了。一般的大小官员,哪个不喜欢他这样?但偏偏薛晏不喜欢。也不知怎的,离得这般远,君怀琅都能感觉到薛晏身上的那股不耐烦。却偏偏旁人都没注意到,还小心试探着去接近他,寻着由头地与他聊天。薛晏略一侧过头时,恰被君怀琅看见了他的眉眼。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倦怠和不耐,颇像只囚在笼中的困兽。怀琅,笑什么呢?就在这时,沈流风忽然窜上来,在君怀琅的肩上拍了一下。嗯,什么?君怀琅吓了一跳,侧过头去看他。问你笑什么呢?沈流风笑嘻嘻地说着,直往君怀琅方才看的方向瞧。独自一人,还笑得这般温柔,是看到什么了?君怀琅一愣。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方才笑了。不过是多看了薛晏两眼啊不过立刻,君怀琅就回了神,问沈流风道:你怎么来了?毕竟他们这几日出城巡视,沈流风嫌麻烦无聊,根本就没跟着一起去。你们巡查回来了,我就来了呀!沈流风笑着道。听叔父说,今日要在瘦西湖畔吃鱼,怎能少得了我?君怀琅笑着点头应道:自然不能没你。想来这一家人热闹爱玩的性子,也是他们沈家遗传的。沈流风颇为随意地一抬手,便将胳膊搭在了君怀琅的肩上:对了怀琅,我这几日弄来了地图,明日叔父他们要去扬州府衙,你便同我一起进山里去,寻寻那神医在哪儿吧?说着,他还保证道:你放心,当日天黑之前就能回来。这都是沈流风向他询问的第二次了。君怀琅只略一考虑,想到堤坝巡视结束,自己明日也没什么同去的必要了,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沈流风闻言,高兴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我今晚便让他们将我两匹马都喂好!沈流风说。明日你便骑我的马去!君怀琅笑着点了点头。一行人进了画舫。薛晏过桥的时候,微一侧目,恰好看见了跟在队尾上的两个青年。一个光风霁月,清癯挺拔,远远看去便皎皎如天上明月。另一个生了双吊梢眼,一看便不似好人模样。那青年没骨头似的,竟攀在了君怀琅的肩膀上,勾着他的肩同他亲昵地说着些什么。而君怀琅也冲着他微微地笑。薛晏的面色沉了下去。就连周遭的官员都感到了他周遭变化的气场,就连旁边那个正小心翼翼拍着他马屁的官员,嘴里说了一半的话都戛然而止了。一时间,众官吏面面相觑。王爷?沈知府连忙上前,笑眯眯地道。可是这画舫哪里不随心,还是您有什么忌口?薛晏看了他一眼。刚才那个沈流风,就是这知府的侄子吧?上哪儿都跟着,一顿鱼都要蹭来吃,当真没出息,招人烦得很。下次不必张罗这些。薛晏沉着脸,大步走进去。本王不喜铺张。这话搭上他身上那一丸便抵千金的报国寺檀香,听起来颇没有说服力。沈知府连连应是,心下却了然。这位爷哪里是不喜铺张?定然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他不高兴,引得他寻由头做文章了。第74章沈知府向来最会察言观色、最懂人情世故, 这是江南的官吏们所公认的,也是沈知府自己清楚的。既然广陵王殿下今日心情不好,那自然就要让他心情好起来了。根据沈知府这段时间的观察,广陵王殿下一不近美色, 二不喜奉承, 自己的钱又多得花不完, 好像向来清心寡欲, 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唯独一点, 就是当时接风宴上,广陵王殿下似乎挺喜欢喝酒的。跟着永宁公你一杯我一杯的,一直喝到宴会结束, 喝得双腿都打飘。故而, 待各位官员落了座,沈知府便自去寻了画舫老板,靠着自己多年的人情,找他讨了数坛陈酿女儿红。这瘦西湖捞出来的河鱼,下酒最好。尤其有一道鱼是用酒糟做成,一端上桌,便满桌的馥郁芳香。薛晏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永宁公重规矩,虽说君怀琅地位超然, 比在座的官员们都要贵重些, 但他无官衔在身, 永宁公便让他和沈流风一并坐在下首。薛晏坐在最上,隔着大桌, 二人恰好面对面。那道酒糟鱼上来时,君怀琅已经看到薛晏皱眉了,可紧跟着便开了席, 沈知府端起杯起了个酒,紧接着便开始一个劲地敬薛晏。大有一副今日定然要让薛晏喝尽兴的架势。沈流风也端起酒来和君怀琅碰了一杯。我叔父今日寻来的可是好酒!沈流风说道。怀琅,你今日可多喝些。君怀琅笑着应了,同他碰了一杯。但紧接着,他的余光就对上了薛晏的目光。君怀琅一顿,下意识地便侧目过去看他。就见薛晏立刻收回了目光,像是刚才的凝视只是错觉一般。恰好此时,薛晏和沈知府碰了一杯,薛晏端起酒杯,一仰头,便将那杯酒喝尽了。沈知府一看,心里就有了底。果然,他所猜没错,这广陵王殿下跟自己的侄子似的,就馋这一口酒。而远处的君怀琅却愣了愣。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薛晏此举,颇有几分像在喝闷酒,也不知在跟谁怄气。这么迟疑着,他也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陈年女儿红尤其香醇,但酒性也奇烈,一入喉,便是一阵烧灼的香醇。君怀琅不由得担忧地看了薛晏一眼。他是记得的,薛晏酒量并不好可是旁的官员都不像他一般,和薛晏朝夕相处过那么久。他们各个都是人精,眼观鼻鼻观心的,早在沈知府去敬酒时,就已经在小心地观察那边的动静了。他们平日里连跟薛晏说话的胆子都没有,谁敢给他敬酒啊?却没想到,广陵王竟这般给面子。虽说仍是那般面无表情,冷峻凶戾的模样,却竟给面子地将一整杯酒都喝了下去。一时间,众人心下都了然了。原来接风宴的时候,广陵王不是跟永宁公相谈甚欢,而是因为喜欢喝酒啊!蠢蠢欲动的众人立时都开始行动了。一个两个的,平日里连广陵王的脸都不敢看,这会儿有人开了个头,便一个二个地都上前敬酒去了。没想到,广陵王还确实来者不拒。他们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广陵王对面坐着个镇得住他、让他没法儿甩脸色发脾气、同时还让他有苦说不出地吃醋的人,还以为广陵王酒桌上就是这般随和,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宴席进行到一半,薛晏的耳根便红透了。他脾气本就不好,这会儿酒意上头,他通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一下便爆发了出来。他眼眶喝得有些红,这会儿看谁都带着冷冰冰的戾气。可偏偏今日的酒烈,酒桌上的这些人也都喝得上了头,观察力变得迟钝,便没接收到薛晏身上的危险信号。君怀琅却是看见了。他向来是知道,这种官场上的酒局,到了后半场,便少有人控制得住局势,只会越喝越厉害。薛晏这会儿已经是喝多了,总不能放任他接着在这儿坐着。他正这般沉吟着,忽然,沈知府又端着酒杯起了身。在座的能让他端酒起身的,只有两个人,而其中一个的正是君怀琅的父亲,此时已然兀自离席喝茶去了。剩下的那个,就是薛晏了。君怀琅叹了口气,顾不上旁侧半醉的沈流风,端起酒杯起身走了过去。他酒量好,走得也快,刚好赶在沈知府给薛晏敬酒之前,截住了他的杯子。沈大人,我敬您一杯。君怀琅淡笑着开口,熟稔地举杯道。这一年在金陵,也多亏您的照顾,让我学到了不少。三言两语地,便带着半醉的沈知府端着酒跟他聊了起来。二人一会儿聊这一年的见闻经历,一会儿聊君怀琅抄录的那份治水的笔记,谈的这些都是君怀琅擅长的,他兀自应对着,颇为游刃有余。而他没注意到,旁侧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深邃中带着平日里见不到的执拗,从他往这儿走开始,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沈知府也欣赏他,这会儿喝了酒打开了话匣子,便开始毫不吝惜地夸奖起他来。我总跟你父亲说,日后你要有大出息!你看看,你而今还没有加冠,便已有这般真知灼见了!当真是虎父无犬子,也是你父亲的本事,教导出这般优秀的孩子来!君怀琅淡笑着附和道:沈大人谬赞了,晚生哪里当得起就在这时,一道低哑的嗓音响起:当得起。君怀琅话音一顿,就见广陵王殿下端坐在那儿,神情冷冽,平静泰然,但眼眶却泛着红,双眼定定地看着他。一看就是喝多了。君怀琅听他插嘴,原本要笑,一时间却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他有些仓皇地错开了眼神。旁侧的沈知府一愣,便笑了起来:果真啊,连王爷也这般欣赏世子殿下,可见臣眼光不错啊!薛晏不语,像是没听见似的,还是看着君怀琅。君怀琅连忙跟沈知府碰了杯,同他一起喝尽了杯中的酒。这才将沈知府打发走。他一走,君怀琅便就地放下了酒杯,对薛晏道:王爷,舫中有些闷热,跟我一同出去吹吹风吧?方才还不搭沈知府的话、活似没听见的薛晏,这会儿面对着轻声细语的、声音几乎被淹没了的君怀琅,却显得听力尤其好。嗯。他点了点头,片刻都没迟疑,立马按着桌面站了起来。众人看他,皆是一派冷冽肃穆,但君怀琅却是看见,他手下没留神,腿上也没劲,站到一半,就晃晃悠悠地要跌回椅子里了。果真是已经醉得分不清天南地北了。君怀琅眼疾手快地一伸手,便将薛晏扶住。但他人高马大的,肌肉紧实,骨骼健壮,这会儿喝多了便像座山,压得君怀琅险些打了个趔趄。他听见薛晏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满是懊恼。接着,他就迟钝地要抽出自己的胳膊,显然是知道自己压到了君怀琅,就要躲开。君怀琅拽住了他。王爷足下不留神,还是我扶着您吧。他说。薛晏闻言没说话,却像只被拴了绳的大犬一般,跟着君怀琅走出了画舫。一路上,他虽脚下打飘,却又绷着醉后仅存的平衡感,努力地稳住身形,看起来如临大敌。君怀琅被他逗得轻声笑了起来。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