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清脆。他们都睡着了。*白伽初一没等到黑劳,就?知道不好,立即派人去接应。谁想半路接到的是运粮的队伍,他们说,官兵早有埋伏,黑劳留下断后,且后来又遇见一队官兵,双方死战一场,方才运回少许粮食。白伽强忍下心头的担忧,为他们做法消灾,又清点了粮食,数量不多,只能勉强坚持几日?。若非年前又猎杀了一群野狼,现在可就?危险了。可现在也坚持不了几日?了。她有些忧虑,但更担心黑劳的情况。粮食少还能解决,只要有黑劳在,总有办法解决的,可若是黑劳……白伽及时?阻止了这个糟糕的想法,命人继续搜寻。这一找,就?找了足足三天。初三傍晚,黑劳才一身血污地?回来。白伽心惊肉跳:“你受伤了?”“小伤。”黑劳的脸色有些苍白,“汉人一直在追我们,费了点力气才回来,不过运气挺好,碰见了盐背子。”他抬抬下巴,指向一堆五六个人的背夫,他们都衣着俭朴,背着木板凳,其?中?一个还穿着官兵的衣服,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那人似乎注意?到了白伽的目光,紧张地?解释:“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我可不是官兵。”白伽看向黑劳。“老盐头的人,那家伙不敢进来,派了几个愣头青。”黑劳说,“我看过了,他们背的都是井盐没错。先留着他们,有用。”白伽抬手:“带他们下去。”“等等,钱、钱呢?”为首的汉子强忍着恐惧,“把钱先给?我们,还有,你们都是朝廷叛军,我们是、是被逼的。”黑劳哈哈大笑:“会给?你们的。”他摆摆手,“带他们下去,看着别让乱跑。”“先给?钱!”对方抱着背篓,“不然盐不给?你们。”白伽随手摸了两?块银子,丢给?他们:“闭嘴。”对方捞住碎银子,掂掂分量,再拿牙咬一咬,不太满意?,但嘴唇翕动两?下,没敢说什么,主动跟着其?他苗人离开了。他们一走,白伽便不再掩饰焦急之色:“伤口给?我看看,我去拿药。”“没事。”黑劳说,“我已经处理过了,对了,小桃找过你没有?你可别给?我说漏嘴。”白伽的神色倏地?冷了下来。“行?吧,知道你不喜欢她。”黑劳漫不经心地?裹好布条,“咱们说好的,你不管我,我不管你。”他起身,“我先回去看看,晚点和你说正事。”白伽别过脸:“随便你。”黑劳心不在焉地?摆摆手,朝自己的院子走去。甫一进门,一个娇俏的女子便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死了!”第354章 暗探访杜功在普安周围转了好几天, 原想说服周边寨子的人,将他引荐给叛军, 没想到半路碰见了叛军头子。他们?顺势“被俘”, 走贩私盐的小道到了普安。一路打听下来,叛军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但也没有特?别糟。他们?从入冬开始就节省口粮了, 时常派人进山打猎, 存下肉条熏成肉干做为?士兵口粮。这次,他们?又从永宁打劫了一些粮食, 虽然不多, 但还可以熬上?半个月。年关?已过, 只要熬到春暖花开, 就可以一边耕种, 一边进山采集。官兵的围城策略自然也就失效了。如今有了弄到盐的路子,显然更好。弄明白了叛军的近况,杜功也不着急打探布防, 老老实实地待下来, 没事儿?就和人赌钱。作为?一个十几岁就出门?闯荡,二十几岁还没成亲的底层男性, 赌钱这种事儿?,他显然没少?干。赌的次数多了,慢慢和周围的守卫、百姓熟悉了起来。杜功了解到, 普安县刚被叛军占领的时候,很多百姓都弃家逃亡,或是去投奔亲戚, 或是举家迁到山里?,剩下来的不是无处可去, 就是走不了。而?随着叛军入主,百姓们?发现,虽然黑劳等人是苗人,但并没有大肆屠戮,甚至不怎么阻止百姓离开。——后来他们?才?知道,人走了才?有田空出来,叛军就等着接手田产呢。眼见叛兵没有屠城的意思,许多人家又大着胆子回来了。说实话?,普安这种地方,谁在乎上?头的是汉人皇帝,还是苗王?只要能正?常种地生活,老百姓无所谓。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虽然受到战火波及,可城中还有一些收割的秋粮,使?百姓免于?饥饿。可惜,这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人太多了。”守卫们?摇着骰子抱怨,“原来普安才?几个人几亩田?现在几万人要吃饭,义军征了两次粮食,谁家都没存粮了。再这么下去,只能吃留种。”杜功露出“关?我屁事”的表情。“欸,你能弄到盐,能弄到粮食不?”守卫们?悄悄问。杜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发什么梦?粮食?在官兵眼皮子底下运粮食,我还要不要命了?银子再好也得有命花啊。”“真没有啊?”守卫追问。杜功瞅他一眼,呵道:“没有,还赌不赌了?”守卫交换个眼色:“赌赌赌。”然后,杜功就开始输钱了。不是一直都输,输久了总会赢上?一点,可没法回本,渐渐的,他卖盐得来的银钱就越来越少?,荷包越来越瘪。“不赌了不赌了。”杜功瞟着赌桌,口气坚定,脸上?却都是迟疑,“我还要攒点钱给我娘呢。”“剩这点钱,够买什么?”赌桌上?的其他人不屑地说,“是我就赌一把翻本。”杜功:“不行不行,我今天赌运不好。”“没事儿?,我借你一把。”已经和他熟稔的守卫勾肩搭背,“再玩一把,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总行了吧?”杜功睇他:“真的假的?”“当然。”“那就再赌一把。”这回赢了,二十文钱翻本,变成五钱。“来来,你时来运转了。”赌友的面孔又热络起来,“再玩一把,天亮还早呢。”杜功半推半就:“行、行吧,就赌一把。”然后就是输、输、输,输得精光,赚得三两银子全部没了,还欠了十两的高额债款。杜功额头上?都是汗。“兄弟,你有办法弄到粮食不?”赌桌上?的人笑眯眯地问。杜功看?看?他们?,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说:“能、能吧。”他像是忽然清醒了,颓唐地坐下:“但都有条件,没那么容易。”“说来听听。”杜功掀起眼皮,慢吞吞地说:“粮食不是没有,但敢卖的人要价也高,就算我肯帮你们?疏通,你们?也拿不出人家要的东西。”“你且说来。”几个赌友对视一眼,说,“能不能拿出来是我们?的事儿?了。”杜功露出轻蔑之?色:“这么说吧,卖家要的不是普通货色,人家也不缺那些,要的是能打动上?头的好东西。”顿了顿,又道,“以前能送进丁王爷家的那种好东西,你们?能拿出来吗?”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银子不行吗?”“银子?”杜功露出几分?货真价实的悻然,“有钱人家缺的从来不是钱。”这也是大实话?。又一人催促:“说点有用的,好东西要怎么个好法?”“简单。”杜功说,“百年好参,人形首乌,白色的鹿、龟、狮子什么的,但要活的,光皮毛就不值钱了。”“这他娘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弄得到?”对方啐了口,面露不快。杜功撇撇嘴:“这就是你们?的事儿?了,行行,”他在对方的逼视下改口,勉为?其难又想了一想,“古董玉石也行,好的玉听说一块能卖到几百两——我真没唬你们?,粮食运出来总要打点吧?”“咱们?商量一下。”杜功问:“那我欠的银子……”“只要你能帮我们?弄到粮食,这钱就算了。”对方笑了笑。杜功先是一喜,旋即想到了什么,忙道:“丑话?说前头,我本事有限,帮你们?弄点糊口的不成问题,可多了我也办不到——你们?到底要多少?粮食?”“我们?也就想混口饭吃,省得饿死。”赌友交换了个眼色,“几百斤吧。”杜功暗松口气:“那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劝你们?一句,这粮买得了一回,买不了第二回 ,有那点本钱,打点一下不更好?”“什么打点?”和他关?系“最好”的守卫问,“打点什么人?难道你还有别的关?系?”“我是没有,我要有也不会做盐背子。”杜功说,“不过我认得个人,算是我老乡,在百户家里?做事,你们?孝敬点儿?银子上?去,回头混个残兵游勇的名头,不比等死强?”赌友们?打量他:“你还认得百户?”“他讨了个小,是咱们?村里?的。”杜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洋洋得意,“这不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做盐背子还叫鸡犬升天?”他们?嘲笑。杜功蓦地变色,用方言骂了两句,是贵州本地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