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督主一定很快就从泉州回来了。”春梅见苏宓心情不怎么好, 宽慰道。“嗯。”苏宓淡淡应了一声。她忙活了一个月, 定下了夕水街的一间铺子, 交州和京府商铺的账册也对的差不多了, 可秦衍还没回来。她心里担心,也没人能问, 连着几日都睡不好觉。直到前两日春梅出门的时候,听说东厂的督主从泉州抓了人回来的消息,她才知道秦衍是去了泉州。可他那晚明明在的, 为什么就不肯提一下呢, 害的她白白担心那么多日。苏宓兴致缺缺地走在鹅卵石小道上,边走边拨弄挡着的青藤,心思也不知道晃哪儿去了。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她?那个只在东苑门口见过一面的云霜姑娘。叶云霜坐在园心的小亭子里, 似乎是在看书, 旁边是一个绿衣的丫鬟替她添茶。苏宓怀着心事, 叶云霜又恰好是秦衍的“青梅竹马”, 她就更加不想再见了。谁知,“苏姑娘。”竟是叶云霜喊住了她。苏宓停下脚步,一脸狐疑地回过头:“云霜姑娘有事么。”“苏姑娘那么金贵,没事便不能喊你了吗?”叶云霜将书扣在亭台下的石桌,缓缓走近。她昨日听下人说,苏宓主仆最近常来花园转转,她就起了心思,还真巧就给碰上了,有这个机会,当然是要气气苏宓的。苏宓看了叶云霜一眼,她穿着素衣款款走来,长相清丽,配上这冷淡的语气,显得有些傲气。不用想,都知道叶云霜是因为秦衍,对她不喜。苏宓对着秦衍自带着少女的羞意柔情,可若是别人故意挑刺,她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她冷声道:“既没什么事,喊我做什么。”“我只是想问问苏姑娘。”叶云霜对着苏宓上下瞟了一眼,“听说你在交州被退了两次婚,可有此事?”苏宓停下脚步,“是又如何。”她光明磊落的,又没做错什么。叶云霜冷道:“都退过婚了,怎么还配得上秦衍。”“督主既然娶了我,便是觉得我配得上他。”“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你在交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么?”叶云霜从一开始知道秦衍的婚事,便已经将苏宓的事查问到底,这种对苏宓名誉有损的,她记得最是清楚。“不过是传闻而已,督主自然是会信我的。”叶云霜听了冷笑,“信你,若是秦衍对你真的有意,他为何要去交州娶你,而不在这京府大张旗鼓,还不是怕人耻笑娶了一个商户女吗。”“我是督主自己选的,也是皇上赐给督主的,京府谁不知道,他在交州娶我,那也是因为就着我。”“你!”叶云霜本意是想气一气苏宓,谁知她反而句句都压她一头,最后也只能哼了一声,回了西苑。只是叶云霜一走,苏宓就好似突然泄了气。“春梅,我们回去吧。”“是,小姐。”春梅看着自家小姐,方才和那叶云霜说起话来也是底气十足的模样,怎么现在突然就蔫儿了一般。而苏宓一回到房内,就开始难受起来了。她对着叶云霜,就跟在家的时候对着赵姨娘,总归是不能示弱的。可叶云霜的话,也直让她心里打鼓,毕竟她自己说的,都是往好了说。若是秦衍真的在意她,就不会一句不提,跑去泉州一个月了。所以,他不在乎她这句话,叶云霜说的是没错的。苏宓想着想着,顿觉得委屈起来,她都替他绣了兔子,还暖了被窝,可他怎么还不喜欢她呢,是不是真的知道了她退过两次婚,就看低她,后悔娶她了?情绪来得突然,房内渐渐兴起一阵浅浅的呜咽声,急得春梅在外头转悠,又不敢敲门。这在花园还好好的,怎的一回来,突然就哭起来了,以前小姐还没那么容易哭的啊。还是因为姑爷不在,要是姑爷在,小姐肯定不会这样。哎,要是姑爷今天就回来,那就好了。***东苑门外,秦衍的马车堪堪停下来,秦衍面带疲色地从车上走下。原本该是先去宫里回禀的,但他不知为何,有些心绪不宁,便由着车夫径直到了府门口。一进院门,便看到春梅在房门口来回徘徊,神色焦急,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苏宓人呢。”秦衍走近,皱眉道。春梅听得秦衍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便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姑爷,您可回来了,小姐难受呢,您快去瞧瞧。”春梅心急之下,喊得就是姑爷二字,原以为秦衍会生气,谁知他闻言却是片刻不停,直接往门口走去。冯宝在外头小声地问:“春梅,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因为督主出去太久,没与夫人说,夫人生气了。”春梅想了想,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便点了点头。冯宝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秦衍将门啪——的合上。方才,他听到春梅说的一句‘小姐难受’,那一刹他还以为苏宓是染了什么急症,来不及细问就推门进来,可一进来,见到的就是案桌后的苏宓。她看起来软软的一团,缩在木椅上,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精致白皙的脸上却是一片狼藉。两只红红的眼圈,眼泪挂了一半,鼻尖也哭得红彤彤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督主,你回来了 。”苏宓愣愣地看着秦衍,连眼泪都忘了擦。“为什么哭?”秦衍沉声道。苏宓看着眼前的秦衍,褚色的曳撒,束发玉冠,明明奔波了一路,疲色之下还是一副顶好看的面孔。虽然好看,可他又不喜欢她呀,好看有什么用。苏宓这么一想,愈发觉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头又埋进了臂弯。“到底,为什么哭。”秦衍又问了一句,此时已经走到了苏宓木椅边上。他的声音压的有些可怕,抬起苏宓下颚的时候,指腹传来的力气都捏的苏宓生疼。苏宓本就觉得难受,被秦衍这样一吓,更是眼泪汪汪。终于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她带着哭音,“督主,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秦衍初初进来,见到苏宓哭,还以为苏宓受了谁的欺负,他猜了几十种可能,心里的火都快冒上了天。最后,苏宓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整日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秦衍松开了手,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我何时说过后悔?”可是苏宓已经不管他的问题,话头一开,就变成了只顾自己的哭诉。“你去泉州那么久,也不与我说一声,害的我整日担心的睡不着。”“逛个花园,还要遇到你的青梅竹马。”...等到苏宓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说累了的时候,她已经被抱到了秦衍的怀里。苏宓还以为秦衍是睡着了,刚想抬头看看,腰上便紧了紧,秦衍脸上带笑,声音依旧是冷冷的。“以后,我出门,自会与你说。”“我与叶云霜无恩无怨,一无关系,何来的青梅竹马。”“你哪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冯宝。”“在,督主。”冯宝在门外一直听着动静,也没听出什么。“把东西两苑隔着的花园给我封了。”“是。”第三十五章夜渐深, 冷峭的风萧萧而起, 被朱色的槛窗拦在了屋外。内室里, 秦衍阖着双眼, 背靠着架子床的木围。修长的腿一半横亘在床沿,身上窝着的正是哭累了睡过去的苏宓。秦衍的手束着苏宓的腰, 她便连动都不动一下, 只安安分分地趴在他的胸口, 就像是被秦衍揣在了怀里一般。直至寅时, 秦衍才睁开了双眼, 垂眸往下, 苏宓还睡得香甜。许是她白日里吃了糖,身上都好像带着淡淡的奶甜味, 香香暖暖的。自己是如何抱上她的,他记得大概是因为那哭声太过难听,惹得他心烦, 只得将她埋进自己的怀里, 才觉得那声音小上一些。这一抱,就抱到了现在,连宫里都还未来得及去。门外兴起了很轻的几下敲门声,秦衍知道是陵安在外头。早朝之前, 关于泉州的事, 他还必须得进宫一趟。秦衍直起身子, 左手揽起苏宓的腿窝, 打横将她塞进了被衾里。枕边, 则放上了从泉州买回来的那条饱满莹白的珠串。***皇城早朝是在卯时初,秦衍进宫时便是在早朝前的半个时辰。内廷青灰色的石板路上,一个太监,身后带着一个穿粉衣的宫妃,虽天色未亮,但宫道上的灰色花岩石灯里,烛火熠熠,依稀照在那宫妃脸上,正是从交州来的张月儿。“张答应,您走快一些,太妃娘娘那的请安晚了怎么办。”太监双福看着张月儿,言语隐隐有些不耐。他当然不耐了,别人跟的答应,都被皇上点牌的点牌,宠幸的宠幸,就他跟的这个,明明容貌不差,可陛下到现在还未来瞧上一眼。一般人都该想些法子,疏通些好处了,她可好,不急不躁,整日开心的样子,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今日循例要去拜见的太妃娘娘,是先帝的贵妃。太妃娘娘虽不是皇上的亲母,但如今中宫无人,后宫便是在她的手中把持,更何况她还是当今首辅的最小的亲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