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也是男的。”
“你不会欺负我。”
一句充满信任的话胜过千言万语,让年轻的心在感动的同时还有着感激与成就。
已经晚了,给王姐搭了凳子,和她说:“将就着凑合一晚上吧,咱俩聊天,聊困了就睡了。”
对王姐没什么想法,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她是英子的嫂子,虽然没结婚,但就是那么认为的,再加上一直叫她姐,她也像个姐姐似的照顾我,根本就想不到男女之间的事上去。
从小就和姐姐们在一起,多多少少的对女的有免疫力。虽然二十一,但是未经男女之事,对女人没那么多想法和冲动,如果尝过女人的滋味可能就不老实了。
王姐躺在搭好的凳子上,我俩隔着一米远。
“对你不害怕。”她说:“刚开始见你的时候有点吓人,光着个头,面相还凶,像个逃犯似的。”
都说我像逃犯,真没有仔细的看过自己。人就是这样,很多东西是自己的,自己却不怎么了解,都是别人说了才知道。比如长相,比如人品。而决定一个人的往往就是这些东西。
我说:“是吗?还真不知道。”
“是,你就像个逃犯似的,看着不像好人,还叫英子不和你说话呢。”
“我就那么不像个好人?”
“一开始觉得是,但和你处时间长了发现你还挺好的,挺实在,就不觉着吓人了,主要是你长得吓人。”她说。
“我自己没感觉到。”
“为什么剃个光头?”王姐在黑暗中问。
把以前干装卸工装水泥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真想摸摸。”她说。
“那还不容易,想什么时候摸就什么时候摸,不收费。”我笑道。
她也笑了,黑暗中可以想象她的笑容。
她问我:“准备找个什么样媳妇。”
我说:“不知道,还没想媳妇的事呢。”
“你找啥样媳妇还真不好说,英子那么粘你你都没感觉,带搭不理的,她总跟我说你不喜欢她。”
“不是没感觉,英子不适合做媳妇,以后她啥样谁都不知道,能管了她的男人不多。”我接着说:“娶媳妇这事我不怎么上心,唯一的要求是个女的,生个儿子就行。”
“为啥生儿子,生女儿不行么。”
我说:“我五个姐姐,我爸我妈为了要个儿子,到老了才有的我,一脉单传,我得把我家的香火延续下去,必须生个儿子。”
她笑了,说:“这个难,谁能保证一定生儿子。”
“是呀,不能保证,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在的我很简单,没太多想法。摆在面前的是如何挣钱,至于儿女私情则顺其自然。对谈恋爱处对象也十分渴望,年轻的心中有着对异性的好奇与骚动,看到漂亮的女孩也心动,心想她要是给我当老婆多好。
二十一,这个岁数在农村都结婚了。像我家邻居,我俩从小玩到大的哥哥,二十一结的婚,现在孩子都四岁了。
在营子里我也是出色的小伙儿,能说会唠,还能干活,对母亲孝顺。按理说应该好说媳妇,可是一提到我家都是摇头,无外乎就是太穷,欠一屁股债,没谁家愿意把姑娘嫁给我,怕姑娘到我家之后挨累受苦。
怎么说呢,不能说太现实,人就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不面对现实怎么行?
我的贫穷是现实,无可争议,我也承认。但是人不会穷一辈子,我有手有脚有脑袋,不傻不捏,相信自己能够用双手改变贫穷,让我的家富裕起来,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过日子就这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辽西是全省有名的贫困地区,十年九旱,老百姓都靠天吃饭,土里刨食。平整的土地没有多少,大多是山地。山地土层薄,水土流失严重,种庄稼没有多少收成。
我家我和母亲两口人八亩地,一年下来收成不了多少,年年都是入不敷出。农村还有“三角债”,在营子里我家欠的最多。有钱的叫“万元户”,我家也是,只不过是欠“三角债”的万元户。
每年一入冬村民组长挨家挨户的收“地流钱”,我家拿不出来,只好拿粮食抵,那也不够。
村组长就说:“过年把你家的地收回,别种了。”
听到村组长说这话我就气的不行,母亲倒是不太在意,说:“收回就收回吧。”剩下什么也不说,等村组长走后我问母亲:“过年咱家没地种了,咋办?”
母亲说:“啥没地种了,他就是说说,现在都新社会了,还有不让老百姓种地的事?”母亲很淡定,然后说:“他就是说说,咱家啥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
我家困难村里排名第一,镇上也知道。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有病,参加不了劳动,不能上生产队出工,不出工就没有工分,也就没有任何收入。再加上治病需要钱,没钱只能从生产队借,生产队没有就到公社里借,久而久之欠了不少债。
母亲给我讲那时候父亲在营子里是出了名的“老病号”。加上家里孩子多,都是女娃,没有男娃,没男劳动力,姐姐们到生产队出工挣不了多少工分,一年下来还要欠生产队的,就更穷了。
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许茂和他的女儿们”,演的和我家差不多,但是人家比我家好一些。
父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去世了,留下母亲和六个孩子,日子就更加煎熬了。
从家出来的时候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什么一定要混出个样来,或者是挣多少多少钱,必须衣锦还乡啥的,没那些豪言壮语,就是告诉自己挣钱养家。
至于娶媳妇,没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就好。
第二天王姐家雇了一个女厨师,把那个男厨师打发了。
王姐每天睡觉安全了。
第10章古志毅
英子在四月中旬回来了,回来之后没回熏肉大饼店,而是直接在五爱市场那找了个服务员工作。是一家比较大的饭店,条件很好,也卖熏肉大饼,她准备叫王姐也过去。正好李姐不想做饭店了,觉得累,于是就把饭店兑了出去,王姐和英子一起去了五爱市场那个饭店。
她俩走的时候把饭店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留给我,叫我有时间过去。
王姐和英子是我出来打工之后真正意义上认识的朋友,舍不得她俩儿走,她俩儿也是一样。尤其是英子,对我恋恋不舍的,抱着我直掉眼泪。
“哥,你一定要看我去。”英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
“嗯,有时间就去。”我答应着。
“你要是不在这干了一定告诉我,上哪去之后给我打电话。”
“嗯。”我点点头,看她哭心里有些不好受,给她擦擦眼泪说:“哭啥,多大了,到那听王姐的话,一有时间就去看你。”
“必须看我。”
小丫头擦擦眼泪,王姐走过来说:“小弟,你先在这干着,那地方要是用零活我就来找你。”
“嗯,谢谢姐。”
“谢啥。”王姐笑了一下,然后柔声对英子说:“别哭了,你不早就想离开这吗?看你,舍不得你谭哥你就在这吧,再不把你谭哥装兜里带走。”
一句话把英子逗乐了。
送走英子和王姐心里空落落的,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李姐家不干了,王姐必须重新找活,正好英子那需要做熏肉大饼的,她去和英子在一起,还是好事。相逢是缘,分开也是缘,只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自会相见。
我继续在抻面馆干着,日子过得不紧不慢,脑袋里成天想着学厨师的事。
怎么样才能学厨师呢?首先得找一个有炒菜的饭店,到那里先干零活,给人家打杂,一边干一边学,估计慢慢就会了。王姐说学厨师最好有个人带着,可是现在没人带,也不认识谁,这事有点难办。
再说张哥和三姐对我挺好的,也不好意思走。
这几天送啤酒的不是李玉飞,还是原来的那位大哥,问他李玉飞还在那干不,大哥说还在。跟大哥说叫李玉飞有时间过来喝酒。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同学,不想和英子王姐似的走了。等了两天李玉飞没来,第三天问送啤酒的大哥,大哥说李玉飞开完工资不干走了,上哪去没说。我问干得好好的为啥走?大哥说不知道,可能是嫌乎挣钱少吧。我这二百四还没嫌乎少呢,他这三百块钱嫌乎少。哎,也挺来气的,不干就不干呗,也不说过来看看老同学,就这样消无声息走了,再想见面就难了。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马上就要五一了。
这天二姐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二十四、五的小伙儿,黑脸堂,很周正,一副憨厚的样子。
小伙儿是三姐老家的表弟,叫古志毅,刚出家出来。一直在省城饭店打工了,年前回家相亲,过了年没着急回来,在家把定亲酒办完之后才出来。
“志毅,这回从家出来你爸让呀?”三姐问。
“让,不让能出来吗。”古志毅笑着说。
“没把对象领出来呢?”
“没有,不跟我出来。”
“听说她家挺好的,他爸是村长?”
“嗯,是村长。”古志毅憨厚的笑笑。
“这回还打算在饭店干呀?”三姐问。
“嗯,还在饭店干,准备找个大点的饭店,再好好学学。”
听着她们姐俩对话,心想能不能叫古志毅带着我呢?不禁热切起来,想要和他唠唠,顺便把自己的意思跟他说一下。
可是古志毅和三姐唠了一会儿之后准备要走,说是到以前干的饭店去看看,之前和那里的厨师处的挺好,现在回来了过去打声招呼。走的时候三姐叫他晚上回家住去,他说不去,不习惯,回抻面馆来住,并笑着跟我说给他留门。
我当然愿意了,正想找机会和他唠唠呢。
晚上下班,坐在店里等古志毅。先是隔壁的厨师过来坐了一会儿,跟我打听英子的消息,告诉他英子在五爱市场那边干呢。他有些遗憾地说英子真漂亮,自己就是有对象了,要不然一定追求英子。我看着他说知足吧,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小心锅里的吃不着,碗里的还跑了。
他问:“看你和她挺好的,没把她拿下呀?”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配上他猥琐的表情叫我很来气,估计他此时的心里也在想着龌龊的事。
“别从那没话找话,惹急我有你受的。”对这种人不用客气。
他尴尬地摸一下脸,正好他家老板喊他,借着这个光回去了。
快九点的时候古志毅回来了。
他是和朋友喝完酒回来的,满脸通红,当我问他厨师和炒菜的事时没想到他非常健谈,打开话匣子和我唠了起来。
他说中国有八大菜系,川、鲁、粤、苏、闽、浙、湘、皖。各个菜系有各个菜系的口味特点,功夫做法。川湘以辣见长,粤菜高档,苏菜清淡,闽浙本家,皖菜渔家山野,鲁菜五味调和。他说的这些我听不太懂,但无疑增加了学厨师的信心。
他说:“厨师都是从零活、学员做起的,先是学员,然后学着做点零活,也就是打杂的,摘摘菜杀杀鱼,收拾收拾海鲜,表现好被师傅相中就可以配菜了。等配菜干的差不多了,和师傅打好关系,一般的情况下是拜师,然后师父带着在灶台上过过油、过过水,炒点简单的小毛菜,这叫贴灶。再之后就看自己悟性如何了,好的能成为厨师,不好的也就那样了。”
我问他:“你现在是什么程度?”
“到小饭店可以炒菜,到大饭店就是配菜。准备找大一点的饭店去配菜,再好好练练,争取找到一个师父,好好的带带自己,然后再出去炒菜。”
很羡慕他都可以到小饭店炒菜了,觉得他挺厉害。
我说:“我也想学厨师。”
“可以呀,等我找到好饭店,如果缺干零活的就叫你过去,到时候好好干,学不学的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高兴地直说谢谢。
然后我俩唠了不少,都是年轻人,很容易找到共同话题。他人实惠,一副热心肠,给我的感觉就像家里的哥哥似的。
之后几天他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回来住。头两天不是很顺利,找他的都是小饭店,都没去。挺替他着急的,因为他找到好工作我也有希望。
第三天晚上他回来比较早,问我:“谭子,会喝酒不?”
“会喝。”
“咱俩喝点儿。”
他炒了两个菜我俩一起喝酒。
“我家条件好,我念书不行,念完初中就不念了,在家和我爸学瓦匠,瓦匠活累,不愿意干,跟我爸说出来打工,我爸不同意,我自己偷着跑出来的。”说完憨憨一笑,继续道:“在外面干了几年也不咋挣钱,那也不想回去,认识个服务员,处了一年,后来不和我处了,跟厨师好了。”
“厨师挣钱多呗。”我说。
他笑笑,喝了口酒,看样不想提这事。
我问:“你现在对象不是挺好的吗?”
他叹了口气说:“哎,你不知道,没打算回家相亲,处的第一个对象跟厨师跑了,我就想等当厨师了再找一个好的。可是二十四了,我是不着急,我家不行,我爸我妈逼着我回家相亲,要是不相亲就不让我出来了。农村啥样你也知道,小子过了二十四再不找对象就不好找了。”
我说:“你应该结婚了。”
“再从外面干一年,年底的时候回去结婚,结完婚出不出来就不一定了。”他说。
“结完婚和你媳妇一起出来呗。”
“看吧,估计够呛,我家不能让。”
“那你这厨师不白学了?”
“也不白学,不行在家里镇上开个饭店,我们那还行,不算困难,有人吃饭。就算不开饭店在家给红白喜事炒菜也行。”他说。
心想他说的也对,在家炒大席真行,既照顾家了还能挣钱,是个法子。我干也行,但是得先把厨师学成了,厨师学不成啥都白扯。
“谭子,看你挺想学厨师的,学厨师不能在这学,这没炒菜,再说三姐和张哥也不是开饭店的。俩人纯是在这扯淡呢。我这当表弟的没法说,说实在的看不惯他们这样式的,三姐老公,我姐夫人挺好,这是不知道啥情况,要是知道了也是事。”
很显然,他看不惯张哥和三姐这样。
“我估计你姐夫知道。”我说。
“知道就知道吧,管不了。”他摇了摇头:“前天我去我姑家,我姑还说这事呢,她也管不了,我二姐就够她闹心了。”
“这事当老的管不了,另外城里人拿这也不当回事。”
“其实我家也是省城的,我爸他们姐俩,我爸和我姑,我家是下放户,回城的时候一家一个指标,我爸咋说也是小子,在农村能好过点,把指标给我姑了。”
“噢,那你姑对你得老好了。”我说。
他拿起酒杯和我碰一下,喝了一口说:“我姑对我行,二姐、三姐对我都行,就是看不惯她们这派作风,这要是在我家我爸能气死。”
我笑笑。
“听二姐说上两天你帮她把一个男的揍了?”他问。
我说:“正好赶上了。”
他冲我竖起大拇指:“佩服!按理说跟你没啥关系,管不管都行,能帮忙证明你这人够意思。”
“还行吧,三姐对我不错。”我承认下来。
“你看着吧,这抻面馆干不长,也不挣钱,天天的俩人就是扯淡,早早晚晚得黄。”
“你赶紧找工作,黄了我好跟着你干去。”
“放心谭子,你要是不在这干跟我说一声,我保证给你找活儿。”
他打的保票叫人相信,看得出他不是个忽悠人的人,这样的朋友值得交。
过了两天,他找到一家比较理想的酒店——博林酒店,是林业局的下属单位,在省城比较有名。
他走的时候把酒店的电话号码给了我,跟我说一旦那里缺零活就叫我过去。
第11章再次下岗
“李家熏肉大饼店”在五爱市场是一家开了四年的老店,生意一直很火,主要经营的是川菜和熏肉大饼,王姐和英子就在这里工作。
英子长得漂亮,性格开朗,爱说爱笑的,前台服务员都很喜欢她。不但前台的喜欢,就连厨房的也喜欢,配菜的水案总是没话找话的和她唠上两句,但是她不喜欢,说人家长得矮,还没她高呢。
前台一共四个服务员,英子岁数最小,大伙儿都叫她小不点儿。厨房五个人,一个厨师,一个水案,一个凉菜,一个零活,加上王姐。
在这干每天晚上不用搭凳子睡,饭店二楼有寝室,男的一屋女的一屋,条件算是不错了。英子和王姐一套床,上下铺,英子在上面。有时不爱上去就和王姐一起挤在下铺,像个小猫似的让王姐搂着睡。
“姐,你说现在谭哥干啥呢?”英子和王姐挤在床上,小声的问王姐。
“能干啥?睡觉呗。”王姐说。
“你想他吗?”
“不想,想他干啥?”王姐说,眼前出现一个男孩儿的脸,大光头。
“呵呵,我想。”英子说。
“不嫌害臊。”
“害臊啥?我就是想,他多好呀,我愿意和他在一起。”英子直接说。
“那你给他当媳妇吧,他正好没对象呢。”
英子的脸红了。她喜欢谭哥,但是没想要给他当媳妇,只是喜欢而已。十九岁的姑娘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虽然那个界限还有些模模糊糊,但是在心里还是清楚地。只是这种喜欢多多少少的也撩动着少女的心扉,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的谭哥,每当想起的时候眼前就会出现一个轮廓清晰的面孔,光光的头,土匪一样的脸和总是严肃的表情。
她在想,要是谭哥再帅点就好了,兴许会爱上他。想着想着笑了。
“傻笑啥呢?赶紧睡觉。”王姐推了英子一下,她有点累了,开始闭上眼睛。
英子调皮的在王姐胸上抓了一把,笑嘻嘻的说:“就知道睡。”
王姐睁开眼睛打了她一下,狠声说:“老实点,再不老实上去睡去,懒得搂你。”说完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
英子看王姐转过去了,也老实下来,背靠着王姐闭上眼睛,想着属于少女独有的心事。
一晃来抻面馆两个月了,挣了四百八十块钱,给家里邮回去三百,自己留下一百八,加上之前干装卸工挣的也够花,并且还有余负。
王姐和古志毅都没有信,他俩儿过去上班也没多长时间,一个月没到,人家饭店不可能他们去了就缺零活,现在干零活的非常多,家家都不缺。尤其还有一些想学厨师当学员的,学员干的活和零活一样,还不要钱,即使缺零活老板也是可着学员先来,实在找不到学员才找零活。
知道自己是不能当学员的,因为需要钱。
把桌子擦干净,酱油、醋、辣椒油摆好,地面托干净,卫生收拾好,然后给张哥的茶泡上,三姐的热水倒好。到厨房看看,感觉没啥活了,坐下来抽根烟。
“哎呀,快五一了,该放假了,又得没生意。”三姐长叹一声。
“五一咱们也放一天假。”张哥说。
“放呗,反正那天我不来,领孩子出去玩去。”三姐说。
“那说好了,五一那天放假。”张哥又盯对一句。
三姐喝了口水,看了一眼坐着抽烟的我,问道:“谭子,放假你干啥去?”
我想了一下说:“睡觉。”
“不出去玩玩呀?”三姐问。
“不玩,没钱。”
张哥笑着说:“人家谭子会过日子,攒钱说媳妇呢。”
我笑了笑。张哥说的也对,确实攒钱说媳妇,心里早合计好了,这个媳妇自己说,不要家里拿钱,更不要姐姐们掏钱。家里也确实没钱,我挣多少家里就有多少,不挣就没有。想要说媳妇就靠自己,没能耐就别说。
外面传来吵闹声,并且很大,听声音应该是春饼店的服务员小四川。
“咋地,干架了?”三姐好奇地问。
张哥喝了口茶,也很好奇,但是作为老板他还不想出去看,对我说:“谭子,出去看看,是不是打起来了。”
站起身推门出来,春饼店门口小四川正和她家老板吵架。旁边站了十来个人,都是一左一右饭店打工的,隔壁厨师也在,嘴里叼着烟抱着膀,整饶有兴趣的看热闹。看我出来,眼睛后面的一双小眼睛眯缝着,似笑非笑。
“咋回事?”我问。
“小四川要走,老板刚从劳务市场找个服务员,可能是差小四川五十块钱,这不在那懆懆呢。”
小四川要去她表姐那,早就和她家老板说了,老板也答应了,只是迟迟没招服务员替她。小四川能干,一个顶俩儿,老板也不想放她走。但是没办法,人家不愿意在你这干,挣得少,也给你找人时间了,找到人就得让人家走。
春饼店老板三十多岁,瘦小枯干,非常精明,很抠,钻钱眼去了,认钱不认人。这条街的人都知道他啥样,客人吃完的菜要是剩的多,都会攒着,然后给员工吃。所以他家总留不住人,厨师总换,做饼的也总换,小四川在他家算是干的最长的了。
往前走了两步。
“跟我要钱?你打碎三个盘子知道不?”春饼店老板急头白脸的对小四川说。
小四川也很泼辣,拿手指着老板厉声说:“你家盘子金的呀?三个五十?再说我啥时候打的?你说那盘子不能用了知道不。”
“我说不能用了也没叫你打呀?”老板好像抓住了理,把腰板还直了起来。再咋直也是那样,到不了一米七。
俩人站在那懆懆,一个要钱一个不给,看热闹的都知道咋回事。打工的都很气愤,但碍着自己是打工的只能是愤怒的看着,没有上前替小四川说话的。隔壁菜馆的老板和混沌馆的老板也在,他俩儿虽然不待见春饼店老板,但都是老板,也不好说什么。
春饼店老板说了句很难听的话,大伙儿听了都觉着蹦耳朵,混沌店老板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张,你也不差那五十块钱,给她得了,别懆懆了,这些人看着呢。”
“给她?”春饼店老板一梗梗,“给要饭的也不给她!”
他这话说的伤人,并且具有很大的侮辱性。
估计我的脸色很难看,走到他跟前儿对他说:“今天你必须把这五十块钱给她。”
他很不屑的瞅了瞅我,然后说了句很正常的话:“你算干啥的?”
“啥也不算,就是看不过去,今天你把五十块钱给她完事,不给她我就跟你耗着。”我说。心想千万别板不住自己动手打人,只要能帮着小四川把五十块钱要出来就行。小四川一个月工资和我一样,二百四,要是再扣五十,太委屈了,也太欺负人了。
我这一出头,再加上混沌馆老板刚才说的,这时又有几人开口说话,都叫他把五十块钱给小四川。张哥也出来了,站着看了半天,张嘴道:“就五十块钱,犯不上,给她完事,一会儿该上客人了,闹懆懆的图意儿啥。”
最后春饼店老板架不住舆论压力,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给了小四川。
人开始散去,老板狠歹歹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已经怀恨在心,并且间接的把张哥也恨上了,他转过身往店里走,我叫住他。
“不用那眼神瞅我,告诉你,第一,今天没打你算你捡着,给你留个面子;第二别惹我,惹我整死你!”说完瞅也没瞅他,直接回了抻面馆。
但是心情还是很愉悦的。在家的时候母亲总说,老实的不欺负硬的不怕,仨人抬不过一个理字去,我有理我怕啥。并且出来的时候母亲也说,出门在外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不一定自己啥时候落难,也有人帮咱。
眼看要到五一了,二姐来了,跟我说那个男同学没在找过她,可能是被我打怕了。三姐对二姐说谭子现在有名,在北四路也算是大哥。
我要的不是大哥,那玩意儿不挣钱,只是想迫不及待的学厨师,好多挣钱。二姐说她一个朋友开酒店的,有时间她问问,看看缺零活不,要是缺的话叫我过去。我刚要谢谢呢三姐说:“行了,你朋友开的酒店带小姐的,到哪能学到啥?谭子不能去。”
确实,带小姐的酒店不去。
三姐老公一直反对三姐和张哥合伙开饭店,但是管不了三姐,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三姐和张哥之间的铁子关系。终于在四月三十号忍无可忍,为了男人的尊严,找了四个哥们儿到饭店闹事。
三姐情绪很激动,没想到一直不敢反抗她的老公竟然敢公然挑衅她的威严,于是就吵了起来,吵得很凶。都说女人是老虎,这回是真正见识到了,三姐犹如下山猛虎,气势汹汹,一个回合没到她老公就招架不住,干嘎巴嘴说不出话,面红耳赤的喘粗气,气急败坏的伸手要打。
那四个哥们儿开始动手打张哥,我从中间拦着,骂我臭打工的装什么大瓣蒜,还骂了几句不好听的,把我惹毛了,和他们干了起来。
结果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捞着好。好虎架不住群狼,三个人打我一个,把我打得鼻青脸肿,嘴也出血了。看到血眼睛红了,开始不管不顾的拼起命来,最后他们被我不要命的打法打服了,撵出饭店。出了饭店还追出去老远——把我打急眼了。
打完架和三姐、张哥说:“你们这事早晚得解决,也不叫个事,饭店也不挣钱,还不如好好的把事解决了再想下一步。”
三姐披头散发的双眼无神,张哥捂着脑袋不吱声。
第二天这俩人都没来,打架的事整条街都知道,估计他俩儿是怕磕碜丢人。也正好五一,休息一天。
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来,第五天张哥过来说抻面馆不开了,往外兑,把我和抻面师傅的工资结了。
把自己打下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