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冰说:“好。”抓着矿泉水往操场上走。有好几个班在上体育课。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印在操场烙下细碎的光影,橙光浮动。“跑起来跑起来!”体育老师叉着腰,正冲跑道吹哨,“跑起来!就两圈跟要了你命一样!”“你是不是要累死了?!”“你们这些高三的,看看!身体退化成什么样了!”“……”跑道稀稀拉拉的4班人士。谌冰没穿校服,浅色的牛仔外套,深色长裤,一双雪白的板鞋,站跑道旁边望了望,特别扎眼。旁边班上的人都转头看他。半晌,4班这群死气沉沉的尸体终于认出他了,骤然爆发出一声哄闹。“冰冰冰神!!!!啊啊啊啊啊啊!!!”“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啊啊啊啊啊我们的谌冰回来了!!”“……”声音吼得太杂乱,谌冰听不清楚,只能从人群中分辨出萧致的身影。他跑得也挺懒散,不过帅哥都是自带滤镜,肩宽腿长,身材骨架特别利落高挑,一眼就能看出来。与此同时,谌冰看到人影中飞奔出一箭:“冰冰!冰冰!啊啊啊啊来来来抱一个!”粗豪的嗓音非文伟莫属。谌冰侧头,对面那铺天盖地的身材,就谌冰现在这病躯,估计能直接把自己撞得支离破碎,内脏再次受损。“……”谌冰下意识后退想避开他,旁边本来懒散的萧致瞥见文伟的动静,眉眼微变,突然拔腿朝这边狂奔。他的敏捷和速度,是体育老师看了都震惊的程度。谌冰退到扶栏边了,下意识抬手护住提前开始作痛的侧腹。他就见萧致追着文伟,咬牙切齿:“操!!!给我停下来!”萧致硬生生在一米开外追到了文伟,揪着他后领猛拽到旁边:“我他妈,你能不能站住!”文伟由于惯性还往前冲了几步,差点扑下去,回头懵逼:“怎么了?”萧致喘着气,都不想说他:“你心也他妈太大了!谌冰身体不好,你撞上去他受不住。”男生真的心大,有时候做事不知不觉就出格。文伟脸都白了,赶紧道歉:“我操,还有这种讲究?冰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为我的粗鲁道歉。”没撞上谌冰也没当回事儿:“小问题。”文伟脸上浮出笑意,拍拍他肩膀:“好了,回来了。”班上其他同学笑嘻嘻地看着这边。谌冰被看着,莫名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跟同学交情也不深,但在高考面前,他们现在是同舟共济的伙伴,不知不觉有着一个屋檐下的友情。谌冰拉了拉萧致的衣角,问:“干嘛都看着我?”朱晓说:“欢迎你重回4班!”稀稀拉拉响起欢迎之类的字眼。谌冰没忍住又拽萧致的校服:“你让他们别说了。”“……”——自闭儿童必须要男朋友传话才可以。反正也跑完,体育课差不多就剩了自由活动,萧致带他回教室:“走了,太阳晒。”谌冰确实肉眼可见地比刚从校门抬走那会儿瘦,他俩走,背后文伟就使劲儿向全班说:“我们注意一点啊,照顾病人,不要在他面前追逐打闹,一不小心给冰冰又撞进医院就烦了。”大家:“好的好的,收到收到。”不知怎么,大家都好开心。高中就是一点儿屁事全校都知道那种,何况谌冰学习还好,保持低调也能成为风云人物。他从医院复学,下课全年级都知道了,还有女生到窗户边围着看。“……”谌冰无言地瞥了一眼,尽量往萧致身旁坐,“这是在干什么?”“看你吧估计。”谌冰掠低眼皮,无感:“我有什么好看的。”萧致抽出他桌面一本大书,正在整理。早知道他要来桌子早整理过,现在在收拾他住院期间发的试卷和作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都快堆积成山了。谌冰平时写作业从来没在怕,看见这一摞一摞高低起伏的,第一次觉得有些棘手。谌冰才想起来:“二诊考过了?”萧致:“早考了。”谌冰抬了抬眉:“你多少分来着?”“684。”谌冰唇角扯了下:“有点儿垃圾。”背后刚准备来请教题目的朱晓:“……”他二诊是考了523。萧致微不可查地摸了摸牙,直接气笑了:“嗯,垃圾,不能跟你700多分的比。”谌冰咬着唇笑了下,手腕懒洋洋地搭着窗台,鞋子有一搭没一搭踢萧致的小腿:“我这段时间不在,当第一名的感觉怎么样?”萧致叠好试卷,对准桌面磕平整:“感觉不错,甚至希望你在医院多躺几天。”“……”谌冰侧目,拽他的衣服:“你说句人话。”“刚才谁先不说人话?”莫名的硝烟味。谌冰怔了下,突然笑了:“可以,你现在想挑战我。”萧致:“?”谌冰说:“那等着看下次考试成绩,谁考得好。”“……”这男人的该死的胜负欲。萧致收好试卷全塞他桌肚里,分门别类贴上小标签,然后抬头抓了抓他头发,没怎么上心:“知道了,小病号。”谌冰:“……”小病号头发被揉得微乱,指节叉入飞快理整齐,面无表情:“别动手动脚。”萧致总算替他收好了试卷,说:“离高考就两个月,你在医院躺了三个月,现在先想想怎么把时间补回来,还有心思跟我争输赢?”谌冰瞥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事。”“……”他妈的,操。连张狂的样子都这么可爱。萧致看着他唇瓣轻轻动了动,眼底情绪加深,但到底没说话。小可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萧致没忍住又揉他头发:“你他妈……”他想了半天,你怎么有力气气我的?你怎么这么可恶?但话到嘴边真成了——你怎么这么可爱。烦死了。恋爱脑降智石锤。门外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陆为民满头大汗跑过来,他又胖了,还见老了,鬓边的白发比之前明显。他高兴得很:“我们班终于又完整了。”又完整了。厉兵秣马,只待高考。谌冰应了声,白净的手总算从校服底下腾出来,拿起一支圆珠笔,指尖“啪”地抵开了笔帽。清脆的响声。在教室里,这声音特别适配。好像终于找到了他应该在的位置。墙上的倒计时一页一页撕去,班上的情绪不能算紧张,反而因为学校太差,高考临近,有几个同学陆陆续续离开了学校。班上还是有一些女孩子比较紧张,下课时埋头写题的人越来越多。晚自习莫名其妙低声哭泣的人也越来越多。考试越来越频繁,从周考变成了上课就老师发张试卷让底下做,中旬还经历了一次大型考试。每个人明显能感觉到时间越来越紧迫,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明显。月考考完从教室出来,谌冰放下笔袋,萧致从门口进来:“考得怎么样?”谌冰扯了下唇:“还行。”“手感恢复了吗?”谌冰:“九点九成吧。”萧致笑了下,抬手轻轻捋了捋他额发:“回家吃饭?”谌冰现在惨得在餐馆里吃饭都不敢,一日三餐都在校门外的房子里做,就怕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