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潜机神色一变,眼睁睁看着雷光落下,但他周身升起一层淡淡金光,形成防护罩,将雷电隔开。金光罩似有温度,天降雷柱如积雪迅速消融,其中丝丝缕缕的紫烟穿透屏障,似甘霖似薄雪,轻柔地落在他身上、肩上、脸上,穿透表皮,穿透血肉,滋润每一根骨头,每一条经脉。“功德金光护体!”卫平惊呼。“那不是书里的传说吗?”纪辰仍呆怔。上一刻他还感觉宋潜机要被劈得九死一生,下一刻柳暗花明金光涨。传说上古大能渡劫,有德者金光护体,尽得雷霆之力而毫发不伤。宋潜机怔怔放下双手,经脉中灵露向紫府汇聚,凝成一颗飞速旋转金丹。金丹不断变大,一瞬间冲破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后期,金丹大圆满。他比茫然的凡人更茫然。“轰!”他周身威压爆发,碎丹成婴!元婴迅速吸收雷中能量,光芒四射,不断变化。宋潜机回神,急忙稳定气息,强压境界在元婴中期。雷光终于消散,黑色劫云变色,化为彩霞漫天。狂风变得轻柔,风中似有乐声响起。“宋师兄竟连破两劫!”卫平、纪辰等人狂奔而来。宋潜机在众人簇拥下吐出一口气,他张嘴想说话,忽然体内净瓶剧烈震荡。吸收天雷之力的不死泉猛然涌出,将他神识瞬间拉入紫府。耳畔一片焦急惊呼声,宋潜机向后倒去。闭眼前只有一个想法:大意了,不死泉也来搞我。……宋潜机站在一片金黄的麦田上。阳光灿烂,微风拂过,麦浪滚滚,似梦似幻。宋潜机自嘲一笑:“不是吧。”天地至宝之所以珍贵,因为它们不仅可以攻击、治疗,还能为修士开辟出“界域”。前世宋潜机被联合追杀,皆因一条不知何处而起的流言:传闻他将用净瓶中不死泉,自创一方小世界,在其中做创世者、主宰者,不管此世死活。擎天树一死,服从他的人,他就放进他的界域里做奴隶。反抗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人们不信一个声名狼藉的泥腿子真会救世。宋潜机的界域,如今只是紫府中虚影,不断波动。等“界域”凝实之后,显化于外,自成世界,由他创造规则。这是何等强大力量和权力。宋潜机在麦地里躺了一会儿,眯眼晒着虚幻的阳光。“古籍上说,千渠王的界域是棋秤,苍穹为盘星为子……”“传说冼剑尘的界域是一座剑林,万剑森森,白骨遍野……”“光阴长河里,卫真钰化神之后的界域是一片火海,熊熊烈烈,焚烧万物。”“我要是跟人打架,放界域出去,哇,一片麦子,敌人不笑我吗?这合适吗?像话吗?”宋潜机冷笑三句,净瓶轻轻一震,不死泉神力迸发。天色忽变,一场疾雨劈头盖脸砸在麦田上。宋潜机抹脸:“你还跟我闹脾气啊!随便问问都不行?”第98章 何必救我“好好,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我自己不想打架想种地, 才搞成现在这副样子。”宋潜机诚恳认错后,净瓶微震, 雨过天晴, 一座七彩虹桥横跨麦田,麦浪更加闪亮。宝物本无神智, 认主之后藏于修士紫府,日夜受修士魂灵浸染。修士修为越高,魂灵越强, 宝物的神智也越高。剑有剑灵, 器有器灵,宋潜机毫不怀疑, 早晚有一天,自己会养出一只不给他面子的泉灵。不愧是一等一的天地至宝,脾气都比其他法宝大。一望无垠的麦地惹人流连, 但宋潜机不能久留。刺杀在明,劫云浩大, 想瞒也瞒不过。恐怕此时,全修真界都知道他在千渠遇刺, 也知道他连破两劫, 直接晋升元婴的消息。千渠之内局面可控, 但千渠之外, 认为这是坏消息的人, 或许更恨不得他死。认为这是好消息的人, 或许更想让他修炼, 让他救世。难道守着宋院、守着千渠耕种的平静生活,即将变成求之不得的梦幻泡影?不,宋潜机站在麦田上,振臂扬袖,决不认命!……冬夜北风紧,千渠郡无眠。月光照不透浓云,仙官府灯火通明。宋潜机安稳地躺在床上,烛火下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好像睡着了。卫平抬起手,轻轻摇头:“骨头经脉无碍,吸收雷劫之后,他体内灵气充足,运转顺畅。但他已经结婴,我的神识探不进他紫府。只能继续等,等他自然苏醒,先点一枝安神的回魂香吧。”纪辰急忙点上熏香:“我去请一位红叶寺的大师来做法?或者请一位仙音门仙子来弹琴?会不会有用?”“没有用。”卫平神色凝重:“你是阵师,主持千渠所有阵法,此时不可轻易离开。”纪辰点头:“好。”宋潜机渡劫昏迷后,卫平第一时间封锁消息,下令封闭所有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千渠。群龙无首时,他命纪星带人安抚、疏散民众,安排徐看山、丘大成等人排查隐患和可疑者,安排周小芸带人看守重伤的刺客……他像一个真正发号施令的大管家,临危不乱,沉稳可靠,思虑周全,赢得众人信服。两人怕打扰宋潜机,放下纱帐,默契地退到外间。“卫兄,经此一劫,我们也算真正共患难、同抗敌的兄弟了。真没想到,除了宋兄和孟兄,我还能交到好兄弟。等宋兄养好了,等孟兄回来,我们再一起喝好酒、吃烤肉!”卫平牵动嘴角,露一抹苦涩的笑意:“好。”纪辰觉得卫平不对劲,试图活跃气氛:“我以前听孟兄讲,宋兄跳下山崖,宁愿自断一臂也要救他的故事。总觉得他说得夸张,哪有人能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舍己为人?宋兄断臂时,一定冷静理智、运筹帷幄,算准他们能脱困,才会作此决策。”“但今天我亲生经历一场危难,头脑空空,手脚不听使唤……原来没人能在千钧一发时权衡利弊,如何反应,全凭本能。”卫平忽然打断:“他为什么要救我?!”声音嘶哑惨厉。纪辰转头,借着透窗月光看见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由得一怔:“你……”卫平望向纱帐,惨然一笑:“何至于此。何必救我。”纪辰神色变了,对方白天正常,现在果然不对劲。“以宋兄的为人,无论我们谁在他身边,他都会舍身相救。你若因此自责消沉,反倒是辜负他……”他握住卫平手臂,严肃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莫再乱想,当心入障!”卫平在心中嘶喊,怎么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来杀他?卫平白天忙于善后布置,不敢分神。只要松口气,眼前就闪过那柄穿透宋潜机身体的剑。血迹已经擦去,却好像还溅在脸上。“你去哪?”纪辰问。“我去隔壁找刺客聊聊。”卫平回头,“宋先生醒了喊我。”刺客安置在隔壁,在纪辰的困阵中。“卫管家,你来得正好!”周小芸气道,“宋师兄还说要给他们治伤,可你看这人,他都快死了,还不喝药!”蔺飞鸢脸色惨白,跌坐在血泊中,头垂在胸前,气若游丝。卫平接过药碗,温声道:“我来。师姐也累了,去歇歇吧。”周小芸欲言又止。“师姐不放心?”卫平轻声问。周小芸打量他神色。冷淡月光下,少年平凡的面容一如既往,却不知为何令人胆寒。“你医术比我好,我当然放心。但宋师兄说过,这人不能死。你若杀他,如何向师兄交待?”卫平保证道:“我不杀他。”垂死的蔺飞鸢忽然抬头大笑,笑出满口鲜血。屋内只剩两人。灯花炸裂,投在白墙上的影子被扭曲、拉长,像两只厮打的野兽。“我们谈个交易吧。”卫平说。第99章 来者不善卫平说:“这次算我技不如人, 甘拜下风,我们别斗了,好好谈谈吧。”常言说“三百六十行, 行行出状元”。如果抛开职业歧视,蔺飞鸢算是杀手刺客一行的龙头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