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千奈。”——夏油杰在进来之后, 忽然改变了对我的称呼。他的目光掠过我和沙发上看似已经睡熟的五条悟,却又克制的收了回来,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你本名不叫奈奈吧。”我拢住一只正在手心气栖息的蝴蝶, 朝他点了点头。“是啊,我叫千奈。”手心的蝴蝶半梦半醒的煽动了一下,轻柔的质感扫在我的掌心, 让我感到有些痒。于是我把手移开了。五条悟却反而再次闭上了眼睛。我很确定他知道夏油杰进来了, 夏油杰也很明确的看到了五条悟。但这两个家伙却偏偏十分默契在这个时候装聋作哑了起来,我左右看了看,觉得有些奇怪。沙发上已经没有了位置,于是夏油杰只能坐在后方的飘窗上,月光从他的身后映照过来, 落下的阴影将我整个人笼罩在其中。他漆黑的发丝融进夜色, 我只能看清半个白皙的下巴,和紫色的眼睛。还有袖子上一道裂口。——这种痕迹一般会在和他五条悟打完架之后出现,怪不得这两个人又玩起了这种幼稚游戏。“需要补一下吗?”我伸手指了一下。夏油杰垂下眼睛, 脱口而出:“不用……”但随即他又改变了主意, 目光不着痕迹的从五条悟的白头发滑到我的手指上, 随后风淡云轻的改了口。“如果方便的话, 当然。”我正打算起身,却忽然想起了这里并不是曾经的高专宿舍, 房间里并没有针线盒这种东西。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 夏油杰居然主动提供了针线。我猜他是刚才从丑宝那里拿出来的,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咒灵的肚子里放针线盒。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古怪, 夏油杰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哪怕是他也很难在一个“普通人”面前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随身携带针线盒。我现在没有系统给我开的挂, 当然也是看不到咒灵的, 所以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意识到, 伸手接了过来。脑海里,总是出现夏油杰刚从甚尔那里收服了丑宝之后,咒灵开口的第一句话——“妈妈。”当时的我和五条悟拿这件事调侃了夏油杰好几次。我忍住笑,努力把“男妈妈”这三个字赶出脑海,集中注意力,帮夏油杰勉强缝好了裂开的袖口。可惜口子太大,我粗劣的缝制技巧只能让它在夜色中看起来没有那么突兀,夏油杰的这件外套还是报废了。但夏油杰却心情很好的举起袖子仔细看了一会儿,认真的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搞得我有些脸红。“手艺很糟糕。”我呐呐的说。夏油杰笑着打断我:“没有,很好,谢谢。”我不好意思的撸了一把手下的白毛试图缓解窘迫的心情。手腕被人握住了。我有些惊讶的低下头,却发现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睁着那双蓝色的眼眸盯着我看。然后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朝我也举起了袖子。“我的也裂开了,我也要千奈给我缝。”我:……不对啊,我记得五分钟之前他的袖子上绝对没有这么大的一条裂口。五条悟的半条胳膊几乎都露在外面了!夏油杰则是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好友。“你终于舍得关无下限了吗?”五条悟满不在乎的往上蹭了蹭,躺在我的大腿上。“为了切磋的公平性。”夏油杰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于是我假装自己也忽然失去了听觉,继续用我高超的缝制技巧,把五条悟的外套也毁了。等到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我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五条君,夏油君,你们要呆到什么时候,我真的要睡觉了。”五条悟坐起来,十分自然的凑过来,手臂钩住我的肩膀。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和夏油杰完全不同,五条悟身上是甜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成年后也不忘摄入过量的甜品,我在他凑近的时候,恍惚之间还以为哪个糖果铺成精了。——这种甜味让他显得有些不够成熟,但同时也很让人心软。比如我现在就能相当心平气和的看着他用那种撒娇一样的夸张口吻,冲我讨要一个晚安吻。“诶,奈奈,走之前没有晚安吻吗?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夏油杰叫回我的本来的名字,五条悟反而开始叫我奈奈了。真奇怪。我近乎宽容的看着他的脸。夏油杰十分善良的在旁边替我出主意:“要不千奈你报警吧,我会负责把他交给警察的。”我摆摆手,忽然用手捧起了五条悟的脸。他瞬间摒住了呼吸,眼睛也睁大了,脸上与其说是没有表情,倒不如说是忘了表情应该怎么摆。我凑过去,很轻的用额头贴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是一个安抚的动作,同时也能展示亲近。五条悟怔怔地看着我。“这才是朋友之间的晚安吻。”我的手指从他脸颊旁边落下去。——庆祝我们的久别重逢。五条悟缓慢的眨眼。他表情古怪,并没有回答我。夏油杰却伸手按住了我肩膀,我反手按住他的手背。“夏油君也要晚安吻吗?”我笑着转过头,用手臂撑起身体。夏油杰没有说话,却十分配合的弯下了腰。我也抵了抵他微凉的额头。夏油杰的手已经抚到了我的脸上,他的发尾落在了我的耳边,有些痒,于是我很快结束了这个蜻蜓点水一样的触碰。我忽然不再介意他们想不起我这件事了。蜷缩在这张狭小的沙发上,脑海中却是我们曾经被任务折磨得够呛,像一群疲于奔命的小动物,不得不挤挤挨挨的睡在一起。五条悟一反常态,沉默地贴在我身后,他忽然伸手把我抱了起来,明亮蓝眼睛在月光下像是波光粼粼湖面。我被迫坐在他大腿上。“真犯规。”他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句。然后他凑过来,贴了贴我的脸颊,他柔软的嘴唇贴着我的耳坠,一黑一白的发丝绒绒的纠缠在一起。热热的,带着甜香,让人不自觉的想起熬化的蜂蜜糖浆。很痒,耳廓几乎是瞬间就充血了。我难以控制的发了个抖,发出一声含糊的抱怨。“别动。”五条拖长了声音。我僵住了,夏油杰就坐在我们身前,像是在观察,但又不确切。他神情半藏在暗处,阴影将其分割成两半,看起来有些难以琢磨。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俯下身很轻的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凉而软,像是一片初冬的雪花。“这才是晚安吻,千奈。”额头处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我在他凑近的闻到了妥帖温和的木制暖香。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从我心头漫出来,它们就像是烧开的热水,几乎将人灼伤了。真奇怪,我居然同时感受到了温暖和疼痛。“够,够了。”我不自觉有些结巴。好在冰冷的晚风很快让我从这种奇怪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只是错觉。“晚安。”我伸手这两个家伙推开,和他们道别。“真无情。”五条悟看起来不太乐意。夏油杰提醒他:“千奈要不开心了,悟。”五条悟歪头笑了笑,像是安置一只娃娃一样把我安置在沙发上。他们一起离开了。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要不是空气中浮动着气息,我几乎快要以为那都是幻觉。我感到有点心慌,但又不清楚这些心慌从何而来,于是扑到床上,准备睡一觉。不去纠结不擅长的领域,这招向来很管用。*我最近心情很好。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不再去风俗店打卡了。一月之期已经过去,系统达成了与我的承诺。——我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系统通过替换记忆,为我争取了一个世界合法公民的身份,世界意识再也无法像是之前那样随意的将我驱赶了。我欣喜若狂,给其他人表演了一个原地辞职。甘利夫人听到我辞职的时候,表情相当可怕,她甚至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给我开出相当优厚的条件,希望我留下来。大概是因为夏油杰给的真的很多。不管怎么样,我终于可以干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学校的职务我倒是没有那么急,只是上交了辞呈,但真正离职还要等到下个月。然后我打算回东京生活。系统建议我再考虑一下,毕竟东京工作不好找,而我又不打算继续当咒术师。虽然觉得它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更想回到熟悉的地方,和朋友待在一起。天知道我多久没见到硝子了,而她又基本不会离开东京,除了主动去东京,我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办法见到她。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嗡得震动了一下。我点开,是五条悟的消息。【快下来】我拉开窗户往外看。他双手插兜,站在楼下,墨镜后的眼睛盯着我。“直接下来。”我听到他这么对我说。关窗的动作一顿,我低头检查了一下。好的,今天穿的是裤子。于是我毫不犹豫的踩上窗台,闭着眼睛往下一跳。我撞进一个糖果味道的怀抱。五条悟稳稳的接住了我,一个成年人从二楼掉下来的冲击力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我笑嘻嘻的从他怀里跳出来。“给你打十分。”五条悟耸耸肩,拖长声音抱怨。“没有附加分吗?”“没有。”我十分自然的将手放进他的口袋。指尖随意的拨弄了一下,然后从里面摸出一根棒棒糖。“都是葡萄味的吗?”我满意的开始拆糖纸。五条悟恩了一声,在我把糖纸完整的剥下来之后,忽然一低头,把棒棒糖叼走了。我:“……”五条悟含含糊糊的开口。“这是我的附加分。”啧。我冷静的从他外套口袋里又摸出一根,一边认真拆糖纸的时候,一边问他。“你不是要去国外出差吗?”五条悟撇撇嘴。“今天下午的飞机,我和他一起去。”我随意点了点头,随后才意识到说这句话的并不是五条悟,而是夏油杰。我五感下降之后,不太能察觉到他们的靠近,对此我已经习惯了。夏油杰看起来有些累,脸色不太好,不过在注意到我的目光后,还是很温和的朝我笑了笑,伸手替我整理了一下前面弄乱的领口。我怀疑他又在连轴转。——两个特级这么忙,代表咒术界最近不太平。但我不能问,毕竟他们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这些。所以我也只能假装不在意的抱怨了一句,说他们的公司太压榨了。五条悟立马大声附和。“而且杰,你就不能一个人去出差吗?”夏油杰撇了他一眼:“别想了,不会给你偷跑的机会。”“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五条悟皱着眉。“这只是互相监督。”夏油杰看起来人畜无害。我没听懂,不过这种程度甚至不能算是吵架,于是继续专心咬棒棒糖。他们两个陪我散了一会儿步就离开了。等到他们两个走了之后,我才恍然反应过来,忘记把自己决定去东京的计划告诉他们了。不过下次说也一样吧。我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最近虎杖参加了一个叫做“灵研会”的社团。但他告诉我这个社团的名字的时候,我甚至因为太过于陌生而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额。”虎杖无奈的挠头,“是一个能让我五点回家的社团。”我瞬间理解了,于是一脸平静的低头继续浇花。“恭喜你悠仁,这个社团不会是你自己建的吧。”少年脸红了:“不是啦,千奈姐!”我忍不住笑出声。之后我才特意去了解了一下,那个社团只有三个人,踩在最低人数的红线上,随意任何一个人退出都会触发直接解散。听起来怪可怜的。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背着包往外走。还有两周就要离开这里搬到东京了,也不知道在搬家前五条悟或者夏油杰能不能随便回来一个。我不是很想太麻烦虎杖,他还是个高中生呢。一个黑发的少年和我擦肩而过。心里转着各种心思的我只是随意的瞥了对方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却让我像是被雷劈一样,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过去。这个发型,还有那张和甚尔有几分相似的脸。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件太过眼熟的高□□服。“小惠?”我听到了我自己惊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