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上来就一语中的,禁军头目如捏了一把烫手山芋,只得硬着头皮道,“平远王误会,末将也不知晓,只收到上头的命令,封锁城门,戒严。”卓远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阵仗,轻笑道,“这么多禁军在,就只是戒严啊?本王还以为要打仗了呢!”禁军头领脸都绿了。这话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卓远又道,“那本王可以回京了吗?”禁军头目迟疑,“王爷想去何处?”卓远俯身看向他,“入宫啊,见见早前的叔伯什么。”禁军头目脸彻底绿了。……大殿内,一片死寂。从昨日入宫起,所有入宫的京官,家眷还有封地入京的人都未离开过殿中,整个殿中人心惶惶,却都不敢出声,不知眼下这一幕要持续到何时才结束。有不少胆小妇孺吓晕了过去,等醒来,仍在瑟瑟发抖。昨夜起,大殿外就是短兵相见的声音,厮杀声,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安南郡王入内时,脚印都是踩在血迹上的。众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安南郡王逼宫了。而且宫中失陷。“下一个是谁?”安南郡王府本就是马背上得来的爵位,眼下,一身戎装沾染都是血迹,来回在大殿中踱步,让人不寒而栗。除了他的声音,殿中近乎没有旁的声音。又有家眷吓晕了过去。忽得,大殿中,安南郡王看向许黎,“许相你呢?”许黎缓缓抬眸看他,殿中都屏住呼吸。卓新和阿四都攥紧袖间,愣愣看向许黎。许黎起身,淡声道,“同乱臣贼子,有什么好说的?”“乱臣贼子?”安南郡王轻哂,正欲再开口,忽有禁军入内,“王爷,平……平远王入宫了。”平远王?殿中忽然哗然。六叔?阿四心中一紧!这个时候六叔怎么会入宫,阿四僵住,一定是因为他和二哥在宫中!六叔根本不用回京的!阿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踏入正殿中,阿四险些就起身,卓新握住他的手,将他扯回来,这个时候不能动,不能引人注目,给六叔添乱。殿中目光也都纷纷转向殿外,只见一袭锦衣华袍,玉冠束发的卓远,从容迈步踏入殿中。见了他,安南郡王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扭曲,忍不住笑道,“还有漏网之鱼自己回来的?”卓远也轻声笑道,“难得高叔叔回京,总要同高叔叔招呼一声,高叔叔你不如早说一声,早知道你今日要回来,我就在宫中等你,也不必特意赶回来一趟,多折腾。”安南郡王笑不可抑,“卓远,你就死鸭子嘴硬吧。”卓远叹道,“还没死呢!也不知道最后谁死,高叔叔这么急做什么?”卓远言罢便笑。安南郡王也跟着笑起来。卓远行至卓新和阿四跟前。两人的案席在首列,卓远从一开始入殿中,目光就在搜寻卓新和阿四的位置,也借着方才的说话,踱步到卓新和阿四跟前。“六叔!”“六叔!”卓新和阿四都看着他,阿四似是眼泪都要出来,六叔是特意为他们两个回来的。卓远目光瞥过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中带着笃定,亦有柔和暖意。卓新和阿四都攥紧双手。卓远这才回眸看向安南郡王。安南郡王忍不住鼓掌,既而踱步上前,“平远王重情义,特意为了自己的两个侄子入宫,本王是没想到,原本……”安南郡王冷笑道,“原本我是想着平远王不在,让人去普照寺请平远王下山,如今平远王自己回京了,那就只有请平远王的家人了。”卓新和阿四都愣住!他是让人去截杀平远王府的家眷,那阿悦,还有姑奶奶,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还有小十和小十一……一瞬间,就似怒意和悲愤冲上心头!卓新险些拍案而起,卓远扯住他衣袖,依旧淡然笑了笑,将卓新硬生生扯回了位置上,风轻云淡。卓远心底澄澈。既来之,则安之。他有他要做的事!卓夜也有卓夜该做的事!他既然将沈悦和府中的孩子都交给了卓夜和陶叔,他就信任卓夜和陶叔。只有他解决了这里的事,卓夜和陶叔才能护着大家安全。他担心并无作用,反而分心。他有他要应付的事。安南郡王一袭话处,旁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早前不少见到卓远,心底才稍微踏实一些的官员,眼下听到这句,心中都不由寒颤,这是要拿平远王府的家眷威胁平远王!更或者是,压根就是想杀了平远王府的家眷,逼平远王就范!朝中都知晓平远王府和安南郡王府的过节!旁人同安南郡王兴许还可能和平相处,但平远王府不可能。平远王府的家眷恐怕凶多吉少!殿中所有人都替平远王捏了把汗,此时安南郡王不仅是拿平远王府的家眷要挟平远王,更还是落井下石,想看平远王痛苦挣扎的模样。但卓远一脸风轻云淡,慢悠悠道,“高叔叔,你这是要谋逆啊?”卓远言罢,目光借着看向安南郡王的同时,不留痕迹得扫过他身后大殿处的众人,迅速定位他想要找出的人,这个过程极快,但同时,也在看到长翼的时候,略微顿了顿,又很快收回目光。长翼不该在宫中。他是混进宫中的,而且扮作侍卫模样。卓远不动声色,佯装不察,但心中清楚,长翼也知晓他看到了他。殿中更是死一般的沉寂。都知晓安南郡王谋逆,但除了太子,没有一个人说出来,平远王是头一个。殿中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谋逆?”安南郡王一面笑着,一面拎着剑,堂而皇之踩着大殿中的阶梯走上,直接行至太子身旁,将剑缓缓架在太子脖子上,似同卓远说,也似同殿中说,“平帝昏庸,太子暴虐,屠戮朝中官员,整个国中一片乌烟瘴气。这样的西秦气数早就尽了,继续下去,只会任人宰割。早前北舆如何灭国的,就是今日西秦的前车之鉴!”安南郡王高声,“什么叫谋逆?什么叫乱臣贼子?成王败寇,本王登基,朝中官员和国中百姓才有一条活路,这样的太子,早该死了。”安南郡王言罢,又伸手拔出太子腹间的匕首,重重插了回去!太子痛得一声闷哼,卓远才看清,太子玄色的官服早已被鲜血染透,应当不止被捅过一刀,卓远目光微滞,喉间轻轻咽了咽,隐在袖间的手死死攥紧。***普照寺下山的路上,沈悦一手抱紧小十,一手揽紧小五,心中一面祈祷着卓远安稳,一面祈祷着能顺利离京。他们顺利离京,卓远才无后顾之忧。思绪间,马车猛地停住。沈悦险些甩出马车去,书瑶用左手死死拉住她。第268章 大结局上在那么短的时间内, 近乎是一刹那的事情,书瑶若是没拉住她,她和小十, 小五就会一倒摔出马车去。而方才, 书瑶分明是左手抱住小十一的。沈悦惊慌转头。只见书瑶用那只几乎不能抬起的右臂和右手抱住小十一, 另一只手死死抓紧她, 额头的汗水如豆大一般,牙关咬紧, 仿佛每一秒中都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夫人!”沈悦一手抱着小十, 一手揽着小五,也吃力,而动弹不了。小十和小十一都吓哭, 孩子一哭, 更难抱。小五反应过来,伸手抓起一侧的横梁, 双脚蹬上, 将沈悦一道拉扯了回来, 又伸手从书瑶怀中抱起小十一。书瑶头上松开唇间, 唇上已有牙齿咬出的血迹。沈悦这头才来得及松口气,就听书瑶一声,“夫人,趴下!”沈悦遂即被书瑶扑到,怀中揽紧小十。书瑶一起扑倒的还有小五。两人扑到的同时, “嗖嗖”几道箭矢或射入马车中,或射到马车前,或穿过马车窗而去。箭箭都是冲着取人性命去的。“夫人, 没事吧?”书瑶紧张。沈悦脸色煞白,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早前在晋州,后来在京中,娘亲和舅舅这里都是无风无浪,最多的波折就是梁业被威德侯府的人带走,却从未正面面对过这样的追杀和围剿。沈悦摇头,这里还有小十,小十一和小五在,她若慌乱,孩子们也会跟着一道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