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功。”医生摇摇头,很可惜的样子:“是他没有把握住您的信任。”“哦?”多数医生可是说他不够配合,不够信任他们才导致失败的。“同意催眠术,本事就是患者给医生的一种信任,他没把握住,所以失败了。”瞿溪川:“看样子你很有把握?”“是的。”只是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一堆冗长的附加条件。瞿溪川抿唇不言。医生加了把火:“我需要这个过程来评定你的精神状态,如果你肯做,我会再给你开一些安眠药。”末了,他还补充说:“这可是得押上我行医资格证,敢吗?”“好。”瞿溪川脱了西装外套,躺下。医生用药物外加辅助手段让他进入睡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医生终于看到瞿溪川的表情放松下来了,呼吸相对平稳。可算睡过去,的确够累人的,差点就失败了。医生挽起西装袖子,身体靠在桌边,用舒缓的声音问:“现在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一块大荧幕。”“里面是什么?”“空白。”“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多吗?”“多。”“好吧。”医生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思索了一下,“现在,你的右手边有一个遥控器,它可以用来控制你面前的荧幕,看到了吗?”“看到了。”“拿起它,换个有画面的台。”“不想换。”“为什么不想换?”“我在等她。”“她是谁?”没有回答。“你在等谁?”没有回答。“为什么想等她?”也没回答。碰到一道铁门锁紧的禁区,很难撬开。病人的防备心很重。……过了一个半小时,瞿溪川黑眸倏地睁开了,阴冷地扫视了一眼医生。医生拿咖啡的手一抖,几滴咖啡泼到自己的衣服上,他把咖啡放回原位,抽出几张纸巾快速地擦掉未干的污渍。瞿溪川收回视线,按了按太阳穴:“我都说了些什么?”“你什么都没说,不过我得到了一条很有趣的线索。”关卡越难,越会激起人的挑战欲,医生的嘴角漾开,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那么……想跟我说说她/他是谁吗?”“不想。”“好,那换我来猜猜看。如果我猜错了,记得纠正我,否则我会当成事实写进病例单的。那么现在开始。”“首先她是个女的,而且你与她生活过一段时间。”他表情变得微妙,但是没反驳。“你喜欢她。”没有反驳。“你抱过她睡觉。”瞿溪川的眉头狠揪了一下,表情绷紧。ok,太激进了,也许还没有到哪一步,医生暗想。他再重复一遍:“你抱过她睡觉,不说话就是承认了。”“没有。”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颇有大不甘心的味道。“好吧,没有。”医生在病例纸上刷刷记下——可怜的舔狗。“那就是你抱过她的东西睡觉。”瞿溪川的表情开始认真起来了:“为什么这么说?”“你睡觉的时候,一只手是放在胸前的,而且与胸膛中间空了一个位置,就像这样。”医生比了一个抱东西的动作,“当我问‘她’是谁的时候,你的手向内侧抱紧。”“根据空隙来看,这件东西不大……”医生饶有兴致地点着下巴,“难不成是印有她照片的抱枕?”瞿溪川撑着身子的手歪了一下,嚯的起身:“你今天的问题问得够多了,给我药方。”“好吧。”医生写完,要交到他手里时又缩回来,问道,“下次继续?”“看情况。”瞿溪川拾起外套挎在臂弯上,起身抽拿了那张药方许可,一拿到手马上揣进怀里,带着门把“砰”的一声走出去。医生摇头,深感不易。*日子一天天过去,医生开的药与日俱增,对病情的治疗却滞怠不前。病历纸上寥寥数笔记下了病人的心里状态。1月2日多云说好的良好开始呢?我是个没有感情的开药机器。1月15日阴这钱我拿着心不慌!不慌!2月16日阴病人的精神状态颓唐,服食太多剂量安眠药,怀疑他找到了新的药品来源,无限量供应,无剂量滥食用药物,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2月8日、3月14日、4月9日、5月30:无6月11日晴通过他好友得知女孩身份:俞月,车祸,现状昏迷一年半。病人充满了负罪感、无力感和恐慌感,需要小心对待这个话题。7月10日多云病人的状态很糟糕,他说他撑不下去。治疗并没有深入,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还停留在对病人的表面了解上。病人防备加深,采取消极抵抗的态度应对治疗,他在自我放逐。瞿溪川走出诊所,刺眼的阳光让他的头更加悬晕,他提药的手抬起挡住阳光,眯了眯眼,原来还没到晚上。持续各地飞来飞去,让他的生物钟变得混乱。接下来该干什么?他的脑子像停止的机器齿轮一样咔咔地运转。是的,已经回来了,该去医院看她。上车,瞿溪川让司机带自己去医院。安眠药的药效还留在他的身上,无力不想动,眼皮很难睁开,他闭眼打算眯一会,但却发现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嗡嗡的鸣笛声一直在吵。瞿溪川在犹豫是多吃两片安眠药还是保持现状,最终还是决定要清醒一点去见她。车内只有红酒没有水,而且冰块用完了。他克制自己暴怒的情绪,让司机在医院附近的便利店停下,他要买一瓶冰水。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不稳定,他不想失控。司机方向盘打转拐弯,在一个24小时的便利店停下,按下车把手,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老板,你睡了很久,我没敢吵你。”司机对他这样解释到。原来是睡过去了。他朝前走了两步,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停在便利店前的车子后灯闪了闪,一个拙劣的新手正在倒车。车子离他越来越近,轮胎摩擦水泥路出现的细小声音,像蠕虫一样钻进他的耳膜。透过反光镜,他确确实实地看到林娇兰狰狞的脸,以这样的速度,以这样距离,是不应该看到了。他的心一震,回头看进自己的车里,对上一双流泪的眼,她说:瞿溪川救救我。砰!又是满身的血,还有那讨厌的鸣笛声。“老板、老板。”'司机在喊他,“便利店到了。”瞿溪川悠悠转醒,车窗外面的天一片大亮,这里才是现实。他低头,看着从公文包里拿出来的布偶,脖子的棉花被他的手臂勒得移到了头上,一松开,布偶的头就沉下去,下一秒就快断了似的。瞿溪川抬眼看着司机,视线带有威慑力,司机连忙收回视线。有钱人都多多少少有的怪癖,抱着布偶睡觉这种事,作为经验老道的司机,都会聪明地装作没看见,何况不是第一次。令司机忐忑的是,这位年轻老板睡梦中出现的凶狠神情,简直是无法控制,让车上的空气都冻结了。司机吞了一口唾沫,谨慎地问:“老板,需要我下去帮你买东西吗?您还需要别的物品吗?”“不需要,你呆在这里就好。”瞿溪川把布偶塞进公文包里,提着公文包推门下车。第5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