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她确实没什么话了。默了小半晌, 怀礼也没再说什么。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南烟依稀听到广场飘来那阵儿音乐钟声,好似也在他那方回荡。她思绪晃了晃,不知是什么驱使她。回头。四下张望。忽然抬头,看向楼上。身形修长的男人伏在二层栏杆,他清俊面容上满是笑意。他一袭西装笔挺,朝她挥手作别。他视线始终在她身上,看起来已在这里许久了。“……”南烟心下一顿。“真没话了?”他最后问她一遍,微笑地看着她。南烟一时哑然。他见她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作罢,徐徐低朗的嗓音在手机另一侧,“再见,我会想你。”“……”然后他最后笑着看她一眼,转身,从另一侧下去了。南烟注视他。直到他彻底消失不见。透过巨大通透的玻璃窗,南烟注意到一辆轿车在外面等待。不是他的车。像是晏宅的车。南烟还坐过一次的。完了。他这么没头没尾的,让她怎么能不想他。他明明没有在机场。是在骗她吗?也没下来多说两句什么。真不像他。南烟突然想起他那日在医院的地下车场对她说,只要他想她,他就会找借口来见她的。他在找借口吗。怀着这样的惴惴心情,albert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和lance在他研究生时期认识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推荐给我你的画,这个画室也是他想送给你的。”albert开起玩笑:“nan,他是不是欠了你很多钱?”欠她钱?“lance和他未婚妻就要回上海了,他们要为下月月初的婚礼做准备,”albert说,“婚礼就在上海,他有没有邀请你?”南烟望着早已空荡荡的二层。四周有风拂过。“……没有,”南烟收回视线,笑了笑,而后起身,“albert,这个地方我不能要。”“为什么?”albert不解。“圣彼得堡大学游学的事我会考虑的,谢谢你们,但是这个地方实在没什么必要,”南烟直言,笑笑,“我还是比较喜欢背着画板随画随停,自由一点。”“如果你去参加lance的婚礼,也替我谢谢他的好意。”她最后说。.徐宙也他们搬的差不多了。南烟告别albert后,打车径直前往他外婆家的住址。她从前去过一两回,位置还记得。路上她看着他发来的定位,却差点报错了相邻同名的另一个小区。心不在焉的。快6点了。郑南禾还没给南烟打电话。她中午顾着应酬albert,都忘了打电话过去。南烟于是发了条微信。[ 在哪? ][ 今晚你直接来这里边吧,离舅舅家也不远。 ]发了定位。徐宙也外婆家住一层,老式住宅,外面有个小凉亭,这个点儿了四处都是烟火气,整个小区都弥漫着各家各户的饭香味儿。七七八八的东西扔在外面,还没整理完全。宋欢他们忙了一通,在小凉亭喝啤酒,南烟过来匆匆向他们打了招呼,就进去帮徐宙也收拾了。徐宙也的外婆去年病了,回了江苏老家。当时徐宙也执意与南烟回北京,结果现在是他们留下了,外婆一人待在那边。房子不大但温馨,今天只搬来了日常生活用品和铺盖,旧画室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具和画架什么的都扔着,这里根本没地方摆放。以前徐宙也还想重新把他外公的画室开起来,现在看来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也很久没碰画笔了。不过也好,能重新把酒吧开起来更好,画室和画廊都不怎么赚钱的,南烟和徐宙也都不是经营这个的料子。外婆下午还打电话,操着口苏南那边的方言问徐宙也什么时候回去看她。徐宙也太忙了。前段时间他忙着开画廊,现在又和宋欢他们准备重新开酒吧,最近又在选址看地方了。上回和外婆见面已经是三四个月之前了。外婆不是没催徐宙也回去过,说这个北京有什么好待的呀,消费水平又高,她都回老家了,徐宙也却还要和南烟在这里漂泊,碌碌无成。南烟边收拾东西,边听徐宙也跟她絮叨外婆电话的内容。她心里又想起albert提议她去圣彼得堡读书的事。北京待得太久,越来越厌烦这里。这个城市对她来说,有太多好和不好的回忆,但她却一直没有想在这里扎根的欲.望。她就像是一株漂泊的萍。无所依傍,随走随停。这么多年都是如此。画室的东西,大件儿的几乎没带来,但南烟和徐宙也从前的画作都归置于此了。二三十副,质量参差,大多数都没裱边框,就是随手画的练笔,几乎不能称作“作品”的也都在其中。这些南烟都不舍得丢弃。一幅幅整理在墙边,南烟半蹲在地,湿抹布擦拭一二,每幅画都能勾起些许回忆。她很快发现。有一幅画不在。此时,徐宙也出去吹了会儿凉风,和宋欢他们进来了。南烟便问:“还有一幅画儿呢?”徐宙也还没说话,宋欢先开口:“不都在这儿吗?”“不是这些,”南烟以为自己花了眼,又一幅幅地翻找过去。还是没有。她便看着徐宙也:“徐宙也,那幅我扔在杂物室的画儿呢?”她怕自己描述不清,沉了沉气,还是说:“——就是你从那个画廊带回来的那幅。”她没有说画的名字。忙碌一下午,徐宙也疲惫地坐在木质沙发,手臂搭一旁,双腿抻开,迎着大开的窗户散着周身的热。他凉凉地道:“我扔了。”“扔了?”南烟从地上站起,“你扔了干什么?怎么不跟我说?”徐宙也突然也站了起来。他很高,直视她,蕴着一天难忍的燥热,像一头暴躁的狮子,不由地提高了些声音:“——那幅画是你给别的男人画的,我没必要带到这里吧?!”他很快意识到了画儿是他先从画廊买回来的。顿了顿,似乎认识到自己不该吼她,于是放缓了些语气:“——画是我买回来的,我为什么不能扔?”南烟之前没问过他,心想他肯定是他知道了些什么,或许还以此作为交换的条件从晏语柔手中买的。他也不说。估计是怕他们之间会像现在一样吵起架来。可是南烟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跟她打一声招呼就扔掉她的作品,她自己的草稿图都不舍得扔。他不是不知道。“可是那是我的画,徐宙也……”南烟也不想吵架,极力极力地忍住自己的嗓音,“你总该跟我说一声吧。”“我跟你说一声?我要怎么说?”徐宙也又一瞬被点燃,瞠了瞠眸,直盯着她,质问道,“难道我要问你——‘南烟,你画给怀礼的这幅画,我们要不要带走’?‘要不要摆到我们结婚的家里去’?你要我这么问你吗?”他愈发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些日子好像一直在崩溃的边缘游走,一边觉得不该在她这么难的时候丢下她,他也常常为自己那一个星期醉生梦死的缺席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