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全部了?”开普勒问他。一旦关掉直播界面, 不可思议的,这个少女原先的那种把众人当成蚂蚁,放在掌心上面玩弄的残酷, 就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之前她对待百谷泉一的那种傲慢,现在都几乎不见了。她看着他, 几乎是平等的表情,很友好。在她的身后, 是破破烂烂的城市。原先她开始直播的时候, 远处还有被她救助了的医务站的人员。(不过现在看来, 那些人员究竟是被她救助了,还是被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渊呢?)而现在, 那些人也全部都消失不见了。洪水之后的城市变得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净。百谷泉一看着地上,不可思议的发现在水退去之后,甚至连地上的垃圾都被冲刷不见。就好像是有人特地拿了拖把拖过一样。百谷泉一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开普勒伸出手来,揉乱了他的头发。她问他你“准备怎么样呢?”我准备怎么样呢…百谷泉一的心里面也在考虑这件事情。正常来说, 她对他伸出手的时候, 他就应该开始闪躲了。很可能还要把那只手给打开, 骂上一句‘你干什么’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毕竟之前发生了那样子的事情。但是他有权利不满吗?这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为造成的。开普勒原本给过他选择的权利——邪神的确会肆虐,但是他可以选择用御影去封印, 或者干脆让这种力量化为己用。也许他得到力量之后, 也会像开普勒一样举行这么一场直播,把全人类都给当成自己饲养在牧场的猪狗。但是他也没有开普勒这种不讲理的把别人拉入幻境, 制造时间循环的方法。所以可能也做不到。但或许那个时候他再次向开普勒寻求帮助。她也就会像之前一样, 很无所谓的把自己的力量借给他。“……”百谷泉一愣了一下。他感觉喉头淡淡的开始发苦, 就好像原先那里有一道伤口, 而现在那道伤口终于想起来了一样开始流血了。他发现了这个少女最不可思议的地方。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方不是她的残忍, 而是她对自己力量的无自觉。预言也好,幻境制造也好,还有改变现实。那本来应该是需要小心翼翼使用的东西,并且还得附带相当程度的代价。她却就这么使用出来,并且也这么赠送给了他。之前她说过解决诅咒需要花十亿元。当时百谷泉一觉得太离谱了。就算是到了那个村子之后,目睹了那场凶杀案件,死了好几个人,他也觉得太离谱了。很多人觉得金钱是买不到生命的,但事实上,在现在这样子的社会,他们只是不知道怎么去买而已。百谷泉一作为资本家的孩子,作为以后会掌控这个国家的家族的——起码也是能够掌控几分之一的家族,的下一任家主。他从小到大学习的,都是怎么样用钱去买到那些大家认为买不到的东西的知识。他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样都不值十亿元的。就算把那一个村子的人全部杀光,也不值十亿元。但是之后邪神出现,就截然不同了。还有五百自刀子。他第1次知道,原来个人的恶意甚至都可以诅咒整个村子,让他们全部都化为那种怪物,让那个地方的时间无限循环。一遍又一遍,直到拯救自己想要拯救的人。但是那个人已经死了,已经不可能再拯救了。事实上一直到现在,百谷泉一都不相信御影是真实存在的。开普勒也亲口说过那女孩已经死了,可能那场仪式会让她的身体重新动起来,但是里面的灵魂,也许已经不是那个受尽了痛苦的女孩子了。很可能是冥界的另外一个彷徨的亡者,或者干脆就是灵魂这种东西的合成物。百谷泉一相信,如果灵魂这种抽象的东西真正存在,那么或许也能够跟其他真实存在的东西——比如说肉块和各种各样的物体一样,被混在一起,被搅碎,然后合成一个新的。还有在那无限的循环中诞生出来的怪物…百谷泉一想到这里,愣了一下。他发现这和现在的场景如何的相似。只是规模又大了很多。在那个循环里面只是一个村庄,现在整个日本都被囊括其中。在那个循环里面,一次又一次,没有任何的出路,其中积攒出来的恶意就幻化出了那个邪神。当时他们看到的时候,黑色物质已经包裹了整座山峰了。而现在这个邪神又会到达什么样的规模呢?他幻想出来了一个已经完全被黑色侵染,像是墨水滴一样的地球。想要打个寒战,却发现自己作不出来。他想开普勒做什么都很理所应当。在那个村庄里面,一切都是很绝望的。而这一次又会变得怎么样?开普勒当时开价10亿,现在看来,如果能够解决这场事件,就算花上100亿都无所谓。但是这种东西真的能够用价值来衡量吗?开普勒为什么一开始只是被自己的亲戚随便拜托了一下——他甚至都不是什么实权派,只是一个总是喜欢妄想的艺术家一样的叔叔,交付了十亿元的合同,就开开心心的过来跟自己一起玩了。她把自己的价格估价的太低。又或许,就像是古代的纷争女神一样,根本不需要出场费这种东西。只要能够让她看到很多的痛苦就足够了。“……”百谷泉一摇摇头。这一切好像不能够全部怪在她的身上,她其实说的没有错。开普勒的确只是一个占星术士,的确只是预言,没有用行动来影响过别人。她一直都很尊重自己的选择。起码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选择来进行的。他自己当时要介入那个村子里面的事件,自己选择放五百自刀子走,所以最后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还有在那个神社里面,他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他也是亲眼看着那些黑色的物质飞出村庄,在几小时里面火速壮大,最后变得无法收拾的。不是说开普勒没有在其中做什么坏事——也许这女孩和卡珊德拉一样也被阿波罗诅咒过,如果她真的像那些人所说的一样侍奉红月女神,而阿波罗和祂的爱女一直以来的怨恨都是源于被红月女神所操控的命运的话。卡珊德拉得到的诅咒,就是‘能够精准的预言,但是你的预言不会被任何人所听信。’事实让她每预言一次,虽然说的话语都是正确的,好像都只能导致更糟糕的结果。百谷泉一相信开普勒的身上也有这种魔性。就好像是地心引力会让苹果往下落一样,她也能够让所有的事物往更糟糕的方向去。但是这是他自己选的。而且最糟糕的是…百谷泉一抬头看着她。他的表情很茫然。眼睛深处像是婴儿一样,带着微微的蓝色。他说“我好像到现在都不后悔。”开普勒笑了。她说“你为什么要后悔?”“你所作所为的证据,你耗费的一切心血——一切的一切。”她把御影拉过来。“都还完好无损的在这里。”御影,那个纯白的少女,被开普勒拉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踉跄,而是直挺挺的和地面呈锐角倒在开普勒的身上。过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要把自己的腿给弯起来,重新站直。那样子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个橱窗的人形立牌。而就是这个立牌,从她的身体里诞生出了邪神。开普勒笑着,好像是在展示着什么一样,把手轻轻的按在御影的腹部。她的指尖快和御影身上的衣服一样白了。指尖陷在她的皮肤里面,看上去很柔软,又好像要融化在一起。她说“这孩子很有用的,只要能够巧妙的使用她——还来得及。一切都还可以挽回。”“……”百谷泉一知道的。就算是现在,他也可以进行选择。邪神很强,开普勒也很强,他不知道其他的神明是什么样的,他也没有亲眼见过。就算是在这半年里面多少次去神社祭奠。甚至去看了日本的三神器,在它们面前恭恭敬敬的跪着。也没有任何一个声音回响在他的耳边。当时开普勒当时说日本800万神明,一个都不能打,估计是真的。按照道理来说,御影半年前还只是一个孱弱的少女。就算是那个神职真正落在了她的身上,真正成为了神明,也是名不见经传的神。和全日本都知道的素盏鸣尊之类的大神还是相差的太远。而就算是那些大神,也被开普勒轻蔑,她完全不放在眼中。但是邪神就是从御影的身上孕育出的。就是因为五百自刀子怎么样都不想让她受伤,怎么样都想要拯救她。诅咒了全世界的所有人,所以才生出来的。可以说是为了根除御影之外的一切,才诞生的武器。开普勒说邪神的构成是人们的恶意,这一点也许不假。但百谷泉一知道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构成。是爱。五百自刀子,哪怕放弃了爸爸,放弃了妈妈和弟弟,放弃了全世界的所有人,都想要去爱她。所以邪神一直都会存在。因为刀子已经死了,她再也没有能力去更改自己的爱了。就算是现在,利用御影的性质,也可以让邪神重新被镇压在那个神殿里面。之后一直把御影像一个人形立牌一样放在那里面就可以了。不会比之前更糟糕,他可以定时为她举行盛大的祭典,可以让整个国家的人去拜祭她。也许假以时日,御影也会成为法厄同那样子的伟大女神。“但是要这么做吗?”百谷泉一想。“我有什么资格?”“说什么资格…”开普勒微微张开嘴,好像有点讶异。“这女孩本来就像是一个垃圾一样被放在那里,正常来说在神殿里面就该坏掉了,是你救了她吧?”她这么说,把御影的手臂举起来。“……”三秒钟过去了,御影的手臂就这么举着。她自己也不懂放下去。依旧呆呆的。“都这样子了,她自己也没有办法提出什么意义啊。”百谷泉一什么话都没有说。箭已经射出去了,就算现在修正,造成的伤害都已经存在。他决定还是放任。“废物。”开普勒轻蔑的哼了一声,却又笑了。她把御影的手臂给扯下来,又重新贴着她的身体安放。御影就像一个被踢了之后也不记仇的白色小狗一样,又靠过去挨着开普勒。她说“现在你准备怎么样?跟我一起走吗?”“走?”“我还要去外面处理一下事情——好像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在这一方面真的敏锐得像狗。”这样子的辱骂最好当做没听见。“再等一下这里就可以出结果了,也许我能够成为新任的女神,又或许邪神真的能够出现——可不是刚刚那样子的傻大个,而是真正有神格有功绩的神明。”“能把这个世界吞掉,让它变成一个墨水球…”开普勒说。“无论如何,你会有好处的。”“你是我的契约者,起码现在——”她的手指点在百谷泉一完全萎缩了的左手上。之前开普勒和他签订契约的时候,说‘如果你违背的话,我就要让你成为我的下一个人皮笔记本’,也从他的身上收取了证据。就是这只完全萎缩的手。被她触碰的时候,那里传来了锥心的疼痛。其实每时每刻那只手都在痛。但是被她触碰的时候,这种疼痛就尤其剧烈。这不是那只手更进一步腐坏的结果。不是的,恰恰相反。是好像已经腐坏的什么东西,想要重新生长出来一样,拼命往里面扎根的疼痛。百谷泉一没有低头看。他听见从自己的手臂,而不是从一个玩具里面,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很恶心的声音。他能够想象到自己手臂上面的血管,现在像是植物的根须一样开始动来动去,并且暴起。等到疼痛和声音都平息之后。他看见自己的手稍微好了一点。如果说原先它是连形状都没有的,垂落在袖子里面的触手一样的东西的话。那么好歹现在能够勉勉强强看出来是一根手臂了。“……”他试着动弹了一下。非常的痛,非常的困难。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微微往上抬起了一厘米。这一厘米能够做些什么呢?连一只钢笔都握不好。但是好歹能动。他想。开普勒对他说,“你准备怎么办?”她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百谷泉一想了想她之前说过的话。开普勒的大概意思是这个幻境里面反正时间已经开始循环了,大家在这里面,大概率就是挣扎几次之后全部变成怪物。百谷泉一对他们能不能找出所谓的‘拯救方法’,不抱任何的期待。因为开普勒明显不想给他们这样子的机会。她现在要去外面,和发现了这里异常的——明明外界的时间应该只过去了几分之1秒,这都能够发现世界另一头的异常,欧洲那边的超凡者还真的全部都是怪物——的超凡者尽数打一架。并且听这架势开普勒好像不觉得自己会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牛逼人啊?百谷泉一其实不在受害者的范围里面,哪怕是之前邪神出现的时候开普勒都好好的保护住了他。看起来那10亿的合同签的是非常值得。也许之后,这个国家的人们尽数完蛋,甚至整个星球都可能面临危机。到时候开普勒成为女神,百谷泉一会成为她麾下第一狗腿子。听起来很不错。百谷泉一想。真的超不错,我何德何能啊?我要是现在去买彩票,说不定会中史无前例的头等奖。但他说,“我不准备跟你走。”“啊?”“那你准备干什么?”开普勒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换个人她应该不会这么有耐心的。而且看起来她今天的心情是真的不错。同样的问题百谷泉一也已经思考了很多次,他还回溯了以前做过的事情。现在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得到了答案。不过反正世界都要毁灭了,他决定稍微任性一把。“我…你说过在这个幻境里面,每一个人都可以行动,每一个人都可以去想解决问题的方法。”“对吗?”“虽然说之后很可能所有人都要变成食尸鬼,所有人都要变成怪物被你吃掉。但是你没有说过谎。”百谷泉一说。“我还是会说谎的…不过如果你问我的话,那就让它是真的吧。”开普勒说。噢,她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劣一点。但是结果是好的。百谷泉一点了点头。他说“那我就要留下来,我就要开始行动,要去想解决问题的方法。”“你不是说这是一个游戏吗?现在我是玩家了。”他说,深呼吸一口气。考虑着下一句话说出来,会不会触怒她。跟开普勒相处的这段时间里面,他每说一句话,每做出一个动作,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得考虑这件事情。而现在,他好像不在乎了。也有可能是开普勒现在真的很温柔,让人觉得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包容。因为她要成为女神了吗…?他说,“我要自己玩。不准备再跟着你做狗腿子了。”“……”“你还真敢说啊。”她微微睁大眼睛。没人跟开普勒说过这种话吧。百谷泉一之前也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这样子的话。这种时候,‘狗腿子’的学名应该是‘附庸’,或者‘仆人’。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采取了符合年纪的(17岁应该会说这些吧?他看电视剧里的不良少年就是这么说的)措辞。开普勒朝他伸出手。百谷泉一猜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要爆开了。可能开普勒会复活他,也有可能开普勒会让他以怪物的形态再次回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可能自己死了就是死了。但是开普勒把手伸出来,他能够感觉到她手的冰冷。不是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就是额头那一片感觉到即将被触摸的冰冷。开普勒把手指微微曲起来。“……”好痛。百谷泉一想。开普勒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那一下可一点都不轻。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头开始变得像是一个水晶球,里面的水(脑浆)震来震去。他的耳朵边嗡嗡嗡的在响。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有可能是因为之前手臂的萎缩让他习惯了疼痛。更加不可思议的可能。就是,也许开普勒真的没用力。百谷泉一盯着开普勒的眼睛。他从她的虹膜里面看到自己的样子。发现自己的额头红了一片,刚好是额头正中央的那个地方。有点像是打/枪/场标靶中央的红星。开普勒说这算是预演。“下一次再这么没有礼貌,我就让你从这里开始头开花。”“嗯。”百谷泉一觉得不可思议的不是这句话——开普勒再恶毒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而是他这一次竟然没有死。她说,“但是挺有趣的。”“说什么解谜和找出拯救方法,你还没有玩腻侦探游戏吗?”她说着,又嘟囔了一句。“不过上一次的侦探游戏好像主要是我在推理吧…你只在那里负责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像是侦探,倒是有点像华生,或者另外一个笨蛋助理。”百谷泉一低下头去。脸有点发红。他真希望现在时间能够倒流回去,他一通推理,搞得开普勒目瞪口呆。“算了。也行。你不跟我出去的话我也不想带孩子。”到时候被人家嘲笑怎么办?别人的身边跟着的不是精灵就是大天使,要不然就是更加帅气的怪物。“怎么我这边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猪呢…”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把普通人叫做猪。也有可能她以前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这么说过,但是已经表现出来了。她说,“那你就留在这里好了,要我给你一点什么吗?”其他人都在直播界面里面看到你了吧。她说,又满满都是恶意的笑了。“可别像是魔女一样被大家追捕,放上火刑架啊。”“不过被烧死之前可以考虑一下叫我的名字——我会帮你把大家及时的化为怪物的。”百谷泉一一点都不感动。那个时候他肯定就要成为灭世者,被所有人的诅咒缠身,化作比食尸鬼更加恐怖的怪物。因为那个时候名义上所有人的死都是因为他。他们肯定不敢去诅咒开普勒,只能够诅咒他这个原因。到时候开普勒半点因果都不用沾,还能够白白收获一个宠物。她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情。他想。不过现在,她说要不要让她留下一点什么。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开普勒身上的好东西这么多,随便拿一点都可以。比如说她身上的那支笔——虽然不觉得她会给他,不过如果能够拿到手,或许能够预知未来或者改变命运。百谷泉一想了想,自己有权向她要些什么。或者说那是自己唯一一个能够得到的东西。开普勒亲口承认过那是他的一切。他拉过了御影的手。“……”开普勒说他所做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御影。这个从结果上面看好像是真的。但是百谷泉一对这个少女肯定不是一见钟情。甚至连对她不幸的怜悯都没有。因为已经不需要去怜悯了。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做的一切。现在拉着她的手,仿佛要重新认识她一样。被百谷泉一拉着的时候,少女似乎开始惊慌了起来。他感觉到被他拉着的手臂里面开始逐渐注入力量。她想要挣扎。而少女不管之前是多么孱弱,现在毕竟都是神明。哪怕只是微微的一个挣扎——百谷泉一拉着她的手臂,甚至是接连着手臂的一大片胸膛,都很可能都会以子弹的速度飞出去。但是开普勒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看着这个眼神,你才能够确定之前真的是开普勒把御影给救出来的。那是有点像母亲的眼神。好像她孕育了御影——某种意义上的确是她赋予了御影新生,御影的神格是开普勒给的,邪神能够长得这么大,开普勒实在功不可没。也因此,这种视线的中心有一种恐怖。好像是在说‘我既然赋予了你生命,我也可以把它拿走一样’之前百谷泉一问,他有什么资格决定御影的生死,开普勒很不可思议的说还需要什么资格。她当时这么讲估计是真的。开普勒跟所有的封建父母有着一模一样的想法,觉得自己既然赋予了孩子生命,就当然有权利对她为所欲为。她说“乖一点。”于是御影的挣扎瞬间停止,乖乖的被他拉着,被拉到了一边。“所以你要带走她吗?”开普勒说。“我要和这孩子一起去探索世界,一起去研究找出拯救的方法。”“…能够做到吗?”“能啊。”他说,“因为我是侦探。”侦探不就是要推理出答案的那个人吗?“听起来真了不起。”开普勒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那个笑甚至都还没有在她的脸上完全成形的时候,她的身影就像是一个光折射出来的影子一样,在他的面前一闪。消失不见了。看来真的挺着急的。外界的神眷者也不是真的像她说的这样子不堪一击。她还是要去处理一下的。而在这段时间里面——“好像得努力了。”。百谷泉一说。这句话并不是对旁边的御影说的,而更像是自言自语。他拉着她的手臂往前走。一路走过被雨浇湿的闪闪发光的街道,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邪神怎么样姑且不论。”如果说开普勒认为就算没有邪神也会出现这样子的大海啸。“那么那里一定会有线索。”“想法很美好,好棒,真的很不错!”杜松子笑着说。“但是你既然把那孩子也给带走了,那么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没有走出去几步就被拦下来了。他之前跟开普勒说话的时候,那些人一定也就在旁边观察着。观察着,却完全不敢上前。就好像是要等待猎物死后才敢上前撕咬的秃鹰一样。开普勒肯定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了,不过也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之前应该听到了她的话语。并且那些人应该不知道御影的特异性。在这个世界观里面,美丽的少女,通常来说都会跟神明以及神明相关画上等号。但是御影现在木呆呆的样子,也没有办法让人有什么样的联想。他们如果之前看到了那个村庄里面发生的事情,一定不会像现在一样无所畏惧。至少不会带着奇怪的表情,那表情不像是笑,好像自己也不情愿——但是却拿着路上捡的武器向自己靠近。有人手上拿着半截铁管,上面还带着铁锈。百谷泉一觉得那东西如果砸在自己的头上,应该不是当场造成死亡。而是并发的感染症,会让自己的头像是花朵一样,被真菌感染成五颜六色的样子。他们上前的时候,百谷泉一没有说些什么。那些人是有权利感觉到不满的。他们在之前的直播里面被好好的戏弄了一番。被杀死又被复活,现在行走着的明明还是之前自己熟悉的街道,却已经变得残缺破损。而自己在最多两个星期之后也得失去更多的东西。未来已经是明确的绝路了,他们却通过直播间的界面看到在那个魔女身边还有一个人。和他们不一样,完好无损。弱小却没有受到伤害。开普勒那么眼高于顶,可能那些人也会认为百谷泉一有什么超凡能力吧。不过刚刚自己和开普勒的对话,应该已经能够暴露出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了。那么他们要不然就会想要抓住他,问出一些跟开普勒有关的情报。打听出一些解决这个事件的线索。要不然就是干脆的发/泄私愤。而现在逼近着他的人们,好像介于两者之间。百谷泉一看着为首的那个人——也就是站的比所有人都更加突出,手上拿着的武器也比所有人都更加具有杀伤力一点的人。原本应该是衣着也比其他人光鲜一些的,不过现在他的身上破破烂烂的,脸上的五官也看不太分明。因为被红色的,已经凝结的血痂给掩盖住了。那血在他的脸上呈弧形分布。如果要造成这样子的伤口,那么他的头也得成半弧形完全被切开才行。这种伤口原本是不可能有人活下来的,因此看上去很像是开玩笑。但是百谷泉一知道这是真的。在刚刚灾难之中,那人一定受到了这样子的致命伤。只是之后复活了而已。也因此,受到比任何人都多的痛苦的他,也能够在这一个小团体里面有比任何人都领先的地位。首领走上前,起先是一小步一小步的。但是到了后来,因为百谷泉一只是站在那里。既没有放些什么狠话,也没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攻击。比如说从指尖弹出一个火球或者召唤雷电。首领的脚步就开始大了起来。到最后几乎是要奔跑了。百谷泉一觉得他一开始应该只是想要和自己进行交涉。但是只要视线相对就会被激怒。他知道这是因为他自己的眼神——百谷泉一从小到大受的就是那样子的教育,又跟开普勒同行了这么久。他知道开普勒把普通人当成猪。但现在才意识到,他的身上也不自觉地沾染到了这样子的习性。被用那种眼神看着,这些已经受到了伤害并且即将失去一切的人们,怎么可能忍气吞声。他看到他们的眼睛像是被点燃一样,燃起了火焰。他们的手握着武器——那武器都是从路上捡来的树枝或者铁棍,朝他越走越近。百谷泉一知道事情已经搞砸了。却没有什么想要去改变的打算。他的确把所有人都搞成了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选择。而他现在虽然要留下来进行侦探活动,却没有什么准备向众人跪下去谢罪的打算。现在人们朝他围拢过来。百谷泉一躲到了御影的身后。“……”御影的身体小小的。她今年好像也才13岁,和五百自刀子一个年纪。因为许久不见光,而苍白得透明的肌肤。他听说人体里面有些物质需要紫外线才能够合成,那些物质好像跟骨骼的发育有关。御影当然没办法合成这些物质。之前他充当人肉轿子的时候抱起过开普勒一次,能够感觉到开普勒的骨头像是鸟类一样轻而且中空,而御影的骨骼似乎也是相似的脆弱。她身体长得很小,看上去好像比实际的年龄还要年幼一些。百谷泉一躲在她的身后,还要露出大半个身体。他又把自己的身体往下面蹲了蹲。彻底让御影挡在他的前面。“……”御影没有什么样的表情。那些人面对这种情况,却都诧异的睁了睁眼。这种表情很快就变成了轻蔑。‘你就只会躲在女人的后面吗?’如果他们能够开口,应该就会这么说。但是好像完全没有准备交涉的打算。他们扑过来。如果他手里那根铁棍找对了位置,应该能够错过御影,直接打到百谷泉一的头上。也有可能他们兴奋起来会连着御影一起杀掉。毕竟这两个人都是跟魔女狼狈为奸的‘坏人’,并且没有自保的能力。百谷泉一之前让御影留下来,是因为他知道这孩子再怎么样也是一个神,并且没有多少自己的意志,不会给别人添些什么麻烦。关键时候能够派得上用场。但是现在,他们越靠越近。一直到他能够感觉到为首那个人身上潮潮热热的血的味道。御影都没有任何的动作。百谷泉一啊了一声。心里想糟了。而那人却完全没有这么想。发现和报仇有点相似,所需要的都不是想法和语言。而是行动。首领的铁棍直直砸向他的肩膀。千钧一发之际,百谷泉一只能竭力地抬起手,用萎缩了的那只手去挡住他。砸在肩膀上面和砸在手臂上面都是没有办法行动。但是这样子的话,首领的铁棍打中他的手臂,刚刚好在御影的头顶。百谷泉一就算是之后那只萎缩的手被打的往下压,也没让他的铁棒直接落到御影的头上。“……”这么用力的砸下来,铁棒和骨头哪个硬基本不需要说,肯定骨折了。但是他听到的声音不是一声清脆的‘咔嚓’而是类似于铁棍砸在枯木上面的声音。沙沙的,还有甚至还有湿漉漉的声音,像是已经潮湿了的树叶堆被踩下去,里面的汁水渗出来。他知道自己的骨头被折断了,那些腐肉也萎缩在了一起。不可思议的却是没有感觉到什么样的疼痛。甚至那只手还能够继续动弹。看来是因为那个手已经萎缩的变成了树枝一样的东西,所以就算受到伤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这算是以毒攻毒吗?百谷泉一想。此时他还有很短暂的思考时间。因为那个人却因为铁棒的反震,导致手掌发麻。首领险些抓不准铁棒。百谷泉一能够听到铁棒在他的手掌里面开始震荡的嗡嗡嗡的声音。其他人却默不作声的接过了他的任务。有一个人的手上拿着的是尖头的木棍。木棍的前方还带着之前被折断的木刺。他并不是采取和先前那个人一样的劈下来的打算。而是试图把它当成矛,直着朝百谷泉一刺过来。百谷泉一不想知道被那种东西刺中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是学过一些武术,名家传授,甚至是能够在高中生或者成年人的赛事中拿奖的程度。但就算是美国的海豹突击队,赤手空拳,都打不过一个拿刀的成年人。跟这么多的带着武器的人进行肉/搏,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而且现在他身边就有着最有力的武器。…只不过现在他完全无法使用。开普勒说御影是他用一切换过来的东西。那么能不能使用她?开普勒自己都亲口说过的。百谷泉一想。把自己的身体蹲得更低了一点。这样子看上去更像是拿御影当做盾牌了。而那人甚至连表达轻蔑的机会都没有。几步助跑后,把折断了的木棍朝这边刺过来。看那个架势,似乎是准备把御影的身体刺穿之后再继续伤害百谷泉一。当然那东西应该没有这种势能,甚至连断在御影身体里面的机会都没有,估计也就是把女孩子的身体像是沙包一样弄得弯曲起来。不过也是表达了他们准备把这两个人一起打死的决心。之前铁棍打下来的时候,百谷泉一用手挡住了,所以她没有受到伤害。但是这一下可就没有人拦着了。那东西眼看着就要捅/到御影脆弱的腹部。其实不是腹部,刺到更上面的肋骨也没有什么差距。他估计那肋骨一旦被戳到,就会发出咔嚓的清脆声音迅速断掉。可是御影动都不动弹一下。如果说她不在乎百谷泉一的生死。那么至少在大多数人眼中,在面对自己被攻击的场合时,只要还有能力进行反击,就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做出行动的。但想来也是。如果御影是那种被伤害之后就会开始反击的小孩。之前在神社里面的那几年也完全活不下去吧。几乎已经可以听到木棍破空的风声。其他人手上拿着的武器也在朝这边攻击过来。随便一个打中都会让两人受重伤,然后在这里被当街活活打死。百谷泉一的嘴凑近她的耳边。他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急促,而是不紧不慢的。重点不是说话的速度。重点是让她听清楚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并且把那句话给表达出去。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是如果她对这句话都不会起任何反应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完蛋了。他说“动起来。”“开普勒让你保护我的。”“……”御影安静了。她一直都很安静。一直都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眼睛都很久才能眨动一下。但是她现在仍旧给人一种和之前不同的安静感觉。好像之前她还是会呼吸有心跳的。而现在就连这些东西都停下来了。不…不只是这些。百谷泉一感觉到了。他之所以觉得她安静,是因为现在百谷泉一很靠近她,并且他的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御影身上。他以为自己只能够感觉到御影一个人的动静。而耳畔的那些声音,那些围攻自己的人的粗/重呼吸声,他们的心跳,他们的汗从毛孔里面分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的声音。百谷泉一知道那些声音存在着,但是他以为自己没有听见。而现在,那些声音都消失不见了。百谷泉一以为御影突然安静了,其实不是的。是他只注意着御影,而没有察觉到整个世界都静止不动了。“……”好像有看不见的波动以幼女为中心往周围扩散开来。一切都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切都这么缓慢——却确实的发生着。他看见天空突然暗下来,明明上面没有阴云遮蔽住太阳。他看见远处的景物像是旧相片一样开始褪色。只有面前的御影完好无损。好像整个世界的中心现在就是这里。而御影的眼睛抬起来。她的虹膜之中闪烁着异样的色彩。同样的颜色他曾经在开普勒的眼睛里面见过。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是她了,她代表着更加宏大的意志。并且让那意志为自己所用。他看见周围的树干被连根折断。仿佛一次呼吸就可以造成八级狂风,御影站在原地,毁灭性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朝周围扩散开来。“嗯,嗯嗯!”“我以为他会哭着恳求我救他,或者说点什么话——帅气的话。”“结果就是说这句。”“开普勒让你保护我什么东西啊?好歹学着之前反抗我的样子,来一句‘一起拯救世界吧!’。”杜松子笑的前仰后合。她的身体在沙发上面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往后倒,又迅速的前倾,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好,那就决定了。”“为了这只主人走开之后也依旧记挂着的狗狗稍微多出一点力吧。”【真的吗?】【御影这个马甲】“哼——这孩子原本准备最后压轴出场的。现在是你自己准备把她放出来的。”“那之后不管她做出什么,你都得记住现在说过的话。”“这是为了保护你。”(笑)“为了保护谁而战斗,这就是正派角色的精髓吧!”总之先胡闹一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