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谷泉一准备出去。但还没有打开门, 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他打开门,一股散发着香味的红色龙卷风从他身边擦过。差点撞到他。百谷泉一后退一步,又伸出手抓住快要摔倒的五百自刀子。——在这个家里面会这么没有礼貌的到处奔跑, 并且还小小只,涂脂抹粉的女性,也就只有她一个了。他有些责备的问, “你跑什么?”“噢, 这个…”五百自刀子被他抓住之后,又不甘心的踢动了一下脚。百谷泉一把她提起来, 她的脚离地之后, 她就乖乖的不再动了。她一边用大大的眼睛瞪着他,觉得自己的和服被揪起来, 像是小孩子一样。一边又嘻嘻地笑着。她的脸颊红红的,额头上面全是汗。之前闻到了一股香味,不过似乎今天她脸上并没有化什么妆,只是在身上喷洒了绝对过量的香水而已。“我在锻炼身体哦。”“锻炼身体…也不该在走廊上面跑步啊。”这种日式的家宅本来是最应该一小步一小步行走的地方。也不知道村长到底有没有教过她。百谷泉一批评了一句,刀子又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她的那个样子,明明是完全没有知道。然后她就顺着百谷泉一提着她的姿势,从打开的门看过去。在看到里面倒着的小小人影的时候, 脸上的笑才稍稍收敛了一点。有些感慨的说“小昭死了啊。”“哦…”五百自刀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也没发表什么评论。就继续用力晃动着她的双腿,好像准备用晃动的力量,把自己从百谷的手上给抓下来一样。她说“放开我,我还要继续锻炼。”“…什么锻炼啊。”你的朋友可是死在那里了。还是被杀了。百谷泉一心里面有这种想法, 不过13岁的小女孩对于死亡到底有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 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得死掉就跟睡了一觉一样。觉得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很快脸上又可以回复血色,继续陪在她身边和她玩呢?又或许这种难得活泼的举动,只是她用来麻痹自己的一种方法。百谷泉一不再猜测这么多,只是把她放下来。刀子说着要继续去跑步。但是被放下来之后第1个反应,也不是冲出去,而是一点一点的整理着自己被提乱的衣襟。有些地方很难抚平,她一遍遍的用手去摸,暗暗地瞪了百谷一眼。似乎在说看你把我搞成了什么样。百谷被这么瞪着也没办法说什么,他准备错过小女孩继续往前走,又有些好奇的问她,“你怎么现在锻炼身体?”还是用这种在走廊上面来回跑的方法。不会被村长骂吗?“这个…”少女听到这句话,清了清嗓子,把胸脯微微挺了起来。这与其说是她因为被百谷问到了,准备回答。倒不如说是他刚好问到了她特别想要跟别人说出来的问题。她说“我在为成为御影大人做准备。”“…啊。”这又是老调重提了。“成为御影大人得有一个好的身体才行。”她说,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子的。“嗯…”百谷应了一句。他对于御影大人的印象应该是‘纯洁又美丽的女性’,被高高在上的供奉起来。并且一直身处远山的神社之中。怎么都和锻炼肌肉没有关系。“莫非成御影大人之前,还要进行什么神前对决吗?”可是看刀子那副瘦小的模样,大概一拳都挨不过去啊。“当然不用——你怎么这么粗俗!”刀子又皱皱眉。“不过。”她说,“对我来说是这样子的,我是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嗯。”“以健康美为卖点。”这么说着,她又嘻嘻笑了起来。哪里有什么以健康美为卖点…又不是选美比赛。不过联想到之前医务室里面被用了很多的外伤药,还有把开普勒那句漫不经心的,‘你就当他们定期举行自由相扑大赛吧’,百谷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不过你还在坚持着成为御影大人的梦想啊。”前几天的事件不管是红月,还是之后货真价实的全员死亡再复活。就算这种偏远的山庄也可以看见才对。莫非她真的不懂,对比起真正的神明来说,她们所信仰的御影大人究竟是多么的孱弱?他这么说,而刀子好像误会了什么。她又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点了点头。说,“小昭已经死了。”“我们活着的人,要做自己能够做的事情。”这一句话还真的蛮有哲理的。“哦…你之前说御影大人能够实现愿望。”“是为了那个去的吗?”“嗯!”她兴奋的点了点头。“莫非…”百谷泉一的心头突然涌出了一个想法。如果用这个,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自己的朋友都已经死了,五百自刀子还一点都不伤心。反而在走廊上面跑来跑去的说什么锻炼身体了。他说“你为了成为御影大人而努力,是准备之后用那个愿望,让小昭复活吗?”“复活…”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再怎么不可能都真实的发生了。现在的所有人类,都是在太阳毁灭过一次之后被神选者复活的。如果说她觉得神——哪怕再弱小的神明也能够拥有这种权利,也不是什么解释不通的事情。13岁正是爱做梦的年纪嘛!“……”沉默。沉默沉默。一片寂静。“…干嘛那样看着我?”百谷泉一说。刀子依旧用怜悯的视线盯着他。她摇了摇头,说,“大哥哥你这样子不行哦。”不能这么不切实际的。“御影大人没有那么强了啦。”她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小心翼翼的告诉孩子,‘圣诞老人其实不存在哦’的家长。百谷泉一无论如何都不想被这个人这么说。因此只能够又追加了一个问题,准备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说“那你准备用这个愿望来干什么?”“这个是保密事项。”五百自刀子把一根手指竖在嘴唇边。这个动作稍微有一点妖艳,应该是她从某个杂志上面学来的吧。然后又嘻嘻的笑了起来。她说,“但是,那是御影大人能够办到的,而且很有意义的事情。”“小昭之前还活着的时候,也很赞同我去做这一件事。”“噢…”那应该是两个人的约定什么的。这么一想的话,虽然说跟复活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在朋友死后要继续达成两个人的约定,并且努力。百谷泉一感觉到了某种羁绊。昨天看见的还是两个小孩手拉手走在走廊,今天就只剩下五百自刀子一个人。他的心里面有些惆怅,又摸了摸她的头。这一次五百自刀子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乖乖的站在原地,让他把自己的刘海压到额头上。“大哥哥…?”百谷泉一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有点坏心眼。他说“你不要跑来跑去的哦,就在这个宅子里面,不要跑到外面去。”“万一撞到杀人凶手就完蛋了。”毕竟里面就躺着一具尸体呢。听到这一句话,刀子鼓了鼓脸颊。她说“我才不会跑出去呢!”“而且小昭是因为自己太笨了才会被杀的。”如果是我的话一开始就会提高警惕心理的。“……”那个男孩是在给百谷泉一送早餐的过程中,被百谷留下来,吃了早餐。食用了其中的某些食物,才会死去的。五百自刀子说‘我会提高警惕心理’,简直和之前村民们的举动没什么两样。基本上认为百谷泉一就算不是杀人的那个人,也是给他带来死亡的那个人了。他对此不知道怎么回复。幸好刀子好像并没有想到这些,她只是自然而然的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后侧过身去,做了一个准备开跑的姿势。但是跑出去几步,又猛然倒转回来。“爸爸好像有事情找你们。”“爸爸…你是说村长?”他还有什么事情?之前不是已经探讨过死后的处理措施了吗?好像是看穿了百谷的想法,五百自刀子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种笑容莫名其妙的跟开普勒脸上的有点像。都是那种标准的小恶魔笑。莫非女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学会这种嘴角提动的方法?她说“我也不觉得爸爸有什么话要说啦。”他一直都奇奇怪怪的。小昭死后估计脑子坏了吧。“你就当可怜可怜爸爸,去找一下他吧。”百谷泉一问“女孩子都这样子吗?”这句话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回答。开普勒甚至在旁边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心里想这个人怎么能准备用几个词就概括所有女孩子。简直就像是准备用一个公式就套完所有数学题一样的不可理喻。无论怎样,五百自刀子的身上都有一点魔性。对爸爸的态度也好,对朋友的态度也好,乃至是对死亡和对神明。明明昨天她还非常的端着架子,今天就好像突然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突然变得亲昵起来。不过十三岁小孩的防备的本来也就放不了多久。她最后的说法可真的是满怀轻蔑。“你就当可怜可怜爸爸,去找一下他吧。”不过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村长和小昭的关系的话,那么会借由这种机会讽刺一下自己的父亲,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你没有保护好我的朋友,还让他死掉了。明明你之前都对他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刀子的心里面,也不会没有半点这种想法吧。他们过去的时候,村长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对她们行了一个礼,不过脸朝的方向却不是百谷泉一,而是旁边的开普勒。村长说“您之前说想要和御影大人进行交流。”“现在她已经来到了这里。”…哇。开普勒昨天的叫法是‘你把她给我带过来’,并且还限定了时间。没想到今天,杀人案发生的前提下,村长还竟然真的做到了。都说了是在深山中的神社,一来一回要花的时间估计也不少。看来他真的把这一件事放在心上了。不过现在提起这件事情就有点怪怪的。“御影神圣不可侵犯,您和她之间的对话也一定不能够被别人给打扰,为此我特意推迟了警察过来的时间。”也将御影大人安排在了一个别人无法接近的场所。“请问您现在就去和她会面吗?”说什么为了开普勒特意推迟了警察过来的时间…这绝对是找借口。百谷想。村长之前跟他敲定了一些后来的计划,又迅速离去了。现在他身处的这个房间一片凌乱。估计要毁掉的证据,都在这一段时间里面抓紧毁掉了。他应该也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罪证吧。但是开普勒却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是不会管过程而只需要结果的人。这人昨天说,‘如果明天他还没有把御影给我带过来,我就决定把他的脸踩进地里面。’而现在村长显然已经免除了这种危机。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种时候,百谷有些在意的询问村长。他们原本的目标是去医生那里调查线索的。如果现在去见御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就像村长可以利用这些时间肆意的毁灭证据一样,等她们从御影那里出来的时候,医生那里估计什么都不剩了。他问“医生现在在哪里呢?”“…医生。”村长愣了一下。“他现在就在某个偏房间里面。”“要我现在带您去找他吗…?”“啊,不。现在不需要。”百谷泉一这么说,又有点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昨天,因为贵宾的到来,我们也开了一些会议。”来决定如何更好的为二位服务。村长恭恭敬敬的说。“会议是在这里举行的,医生也是参加的一份子。”“昨天你们是什么时候开的会?”“晚上8点左右吧。”“他一直都待在这里吗?”“啊…不。”村长脸上露出了一些困惑的神情。“医生也是有些事情要处理的,中途折返过几次。”说什么有事情要处理。估计也是村庄里面那些无所事事的家伙,到了晚上突然想要买烟和酒。结果过去一看主人不在,就只好把医生叫回去吧。那样子的话,就基本上没什么不在场证明了。要杀人的话,只要回去拿一次药就可以了。“但是。”村长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早上发现尸体之后,他一直都是和我们在一起的。”那应该就是之前混在人潮之中他没有看见吧。也就是说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除非村长跟医生是共犯,否则他没有办法销毁证据吗?这么想又有点不靠谱。村长的人品本来就很薛定谔。百谷泉一对恋。童。癖和男同性恋都没什么好感,更不要说二者叠加了。更何况看这个房间里面的凌乱程度,他这段时间里面也在抓紧销毁证据。连自己的女儿在走廊上面跑得这么大声,都没有出去训斥。那么医生如果在这段时间里面把自己随身的一些东西给处理掉,村长肯定也没有办法发现。“总而言之,医生没有回那个诊所对吧。”开普勒插话进来,一语切中要害。如果说他在这里销毁了使用过的毒药,或者说是毒药下过的痕迹,也无所谓。那些毒药虽然能够通过各种渠道搞到手,但是突然少掉,只要回去对比一下,也能够发现蛛丝马迹。只要他不能够回到自己的诊所,去把这些痕迹给抹消掉就可以了。“啊,是的,还没有。”“那么接下来就一直把医生留在这里。时时刻刻看着,不要让他有机会回到诊所。”“也不要让他命令其他人去。”开普勒这么说。她倒是难得的给出了一些正常人的建议。不过开普勒为什么会这么说?如果她想要知道什么或者抓到凶手的话,证据和调查都不需要。她只要再拿出那个笔和本子占卜一下,就差不多了。她说“我的侦探想要一个没有被破坏的现场。”“嗯?…嗯。”村长有些困惑的点了点头。而百谷泉一在旁边,已经说不出话了。我的侦探。自己在开普勒的心目中,原来已经是一位侦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