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乐“我以为近事多磨,你定已僝僽乱章,毫无治法。现今见你如此,我便可宽心。”
我撑宽眼皮,略高移几寸,盯着他笑道“白兮多谢司天兄牵记之情。”
他摆手说道“本天神也是难得觅到一个知己之人,尊上之洒脱自在,直教本天神艳羡不已,委实钦佩之之!”
怪道繇稽元君初见我之时就直呼本天神乃是天垠地荒里最为洒脱自在的神仙,癖性之爱恨分明、行事之雷厉风行,如此看来,果是深受其仙主的荼毒。
我二人各自默了一阵子,倏尔房内熠熠生辉,亮如白昼。扭头观之,却是繇稽擎着几盏桐油灯依次置在房屋的东、西、南、北四方角落。
我刚想褒扬他这灯盏添得正是合宜,不期端坐在文案前的司天祭着一双黑亮亮的眸子看着我,无比肃穆地起身说道“不知后日尊上可有空时,我与繇稽要到凡间去一趟,若是尊上无事,可愿陪我下去走走?”
我也舒身立起“后日吗?只是……”心忖着阿爹、娘亲将逝,设若本天神不在那碧药谷中哭死个几回,又如何能显出我的一片孝心?
他见我欲言又止,便抚着额角说道“善事双亲为孝之本,而今何必故作惺惺之态。孝之道,道之义,义之节,节之法,法之根本。”
我似懂非懂地觑着他,妥协说道“既若如此,随你就是了。”
他很是欣慰地笑着“那后日辰初时我与繇稽便在凡间等你。”又冲外叫道“繇稽,替我送尊上回青城。”
我一时惊愕,这……这……这就下了逐客令了么?
忍不住问道“天神再无旁的事情了么?”
他条件反射地回“还有何事?”
我讪讪地一笑,白着一张不能再无血色的面颊悄声嗫嚅着“没有……没有……没有最好。”
繇稽元君很快送我出了星河宫,我念及着从未在过更之刻见识过神族天宫的景色,于是说道“元君,我们就此别过吧。”
他一怔“咦,我家仙主不是嘱咐我送尊上回青城吗?何以连宫门都未出得干净,尊上就急着赶我回去?”
我拢着衣袖笑说道“我观这月色尚好,想自个四处走走,你便莫执意再送了。再者,回我青城的路我比你还熟,你倘若送我回去,我怎么也该着尽地主之谊再复送你回来。如此往来复去,忒地费时。”
他旋即擎掌拍头,深以为然地说道“还是仙执考虑周全。既如此,那小神先行告退。”弯身行了个大揖,唱着“繇稽恭送仙执尊上圣驾回山,并祝……”
我惶恐难安,只好落荒而逃。
顺着玉石仙道走了约摸片刻时分,待回头顾瞻,已然离了星河宫范围,这才心宁神定。
借着一片月华又往前踱了几步,只听得后头突地响起一声沙哑“桃……桃……桃子。”
我蓦地停下步子,身子随着一阵轻风掠过,开始颤抖。
并着双眸滴下两行红泪,两排贝齿咬紧下唇,一字难发。
心,是那么疼,那般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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