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冯巧兰摇头。冯母神色又凝重起来,想了想说,“妈过几天让你大伯抓点中药,看看能不能给你煮点补汤喝,家里的小鸡也长大了,能炖汤了。”“我不吃。”冯巧兰一脸抗拒。家里的鸡是留着下蛋的,她上回已经吃了一只。寻常人过年才杀鸡,她不想这么败家,哪有那么金贵?冯母:“得补补。”“我没事。”“脸蛋都没肉了,还没事,”……冯母和冯巧兰两人都不让。冯母也是忧心忡忡,一方面觉得杀鸡的确奢侈,杀了不能多下蛋,等到女儿坐月子吃什么?另一方面又实在心疼女儿,看不过眼。季淮没资格说话,他一穷二白,若是没按时上工,连自己的那份饭都难挣回来。饭后。冯大峰坐在一边稍稍休息,季淮对他说,“爸,您手腕不是刚扭到吗?一会就别上山捡柴了,我去。”“嗯。”冯大峰也没客气。他们早上和下午都要去上工,捡柴就只能中午或者下午回来后再去,若是晚上回来慢,也不方便上山。季淮上工干的活本来就清闲,要是不去捡柴,那真是没贡献,而且这家伙捡柴得捡两天才够他一天的量。*现如今,山林并未遭到破坏,进去山里头,大树是一棵接着一棵。有些大树大得需要好几个人才能抱过来,有些是珍贵的树,但是现在哪有什么珍贵不珍贵?这玩意儿多得很,漫山遍野,他们经常砍了当柴火烧。季淮不断往深山里走,沿途看到柴,他也并没有捡,凭着记忆,来到一棵大树下。这棵树高好几米,树叶茂密,而下面树皮已经被扒走了。这是一颗沉香树,树皮可拿来做纸原料和人工绵,扒了树皮,这棵树也不会死,它会重新生长出新的树皮,然后又被扒。他要的不是这些树皮,而是要沉香。从小,他学习成绩就不错,喜欢看书,看各种书,记忆力也好。他记得看过的一本书中曾经说过,沉香不是沉香树,而是沉香树的老茎因外力因素受伤,在自我修复的过程中所分泌出的树脂,俗称它结的伤疤。这块伤疤,经过一定岁月的沉淀,就是一块“沉香木”,可做香料可入药,据说点燃还能助眠养生。以前季家有个祖上是地主的富亲戚,每次到了年上,总会买沉香点上。村里的村民或许知道沉香贵,却不知道沉香怎么来的。他抬头看着那棵树,这棵树就被雷劈过,右侧的一根树枝都摇摇晃晃了,还长出了细小分支。他把背篓放在一边,拿上刀,脱了鞋就上树。树枝伤口不小,但结出的“伤疤”没多少,他先抬刀,把长出来的树枝先砍掉,以免承重不了掉下来砸到人,而且,砍掉之后就有了伤口,明年他就能再取“沉香”。那层树脂非常薄且坚硬,要想取出它不那么容易,得把连着的那块木头也砍下来,带回去一点点把那些木头削了,只留下那一层树脂。第505章 年代文里的男知青(4)沉香树并不难砍, 但是树干大,把那一块砍下来也是个力气活。季淮没干过什么重活,体能差, 悬在树上倾身砍着,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往下流, 额头前也沾满了汗水。为了不误伤到那层薄薄的沉香, 砍的距离得远一点。停停歇歇,砍了近半小时, 他才把那块木头砍了下来。下了树, 他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伸手擦着汗珠, 把那块木头拿过来, 把它削得小一点, 方便放在竹篓里拿回去。削好后,他把那块木头放在篓里, 站起身来, 又往山上走。越往山里, 沉香树就越多, 一棵棵高大无比, 因为太多了, 最近村里的生产队长都组织砍伐沉香树用来烧柴火。太高太大的树他爬不上去, 只能找一些适中的。若是能爬上去,他就把放在背篓里的刀也拿上去, 若是没有断开了的树干, 他就在上面努力砍树, 就当给它修剪修剪了, 说不定下次还能取到沉香。一刀又一刀,砍得他手都麻了。这事极度耗时间,季淮抬头看了眼太阳,已经不那么炙热,上工的时间要到了。这时,他砍下了第四块含着沉香的木头,塞到竹篓里,捡着柴火开始下山。刚坎下来的树木重,竹篓里装了近二十斤的树木,加上刚刚花费大量力气砍树,他一路就没捡几根柴火。身子是真有些吃不消,下山的时候都在走走停停,快走到山底下的时候,季淮停了下来,靠着一棵大树歇息。“啾啾啾。”“喳喳。”“咕咕~”……今天的天不错,太阳很大,天气晴朗,前几天才下了场雨,树木茂密的地方,鸟声不断。季淮还看到各种鸟飞来飞去,有白色羽毛的、黑色羽毛的,还有一些长尾巴,花花绿绿的鸟儿。“喳喳渣。”头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叫声,他抬头一看,一群小鸟正在学飞,往旁边的大树上飞着。一阵微风吹来,树叶晃动,发出沙沙声,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季淮一直盯那几只鸟看,似想到什么,眼底闪了闪,没有多做思考,改变了下山的路线,往旁边的丛林里走。他一边走,一边还往地上看,似乎在找些什么。终于,季淮在一个小坡在停了下来,锁定那开着一颗颗黑色小果子的藤蔓,快速上前,顺着根部往下扒开,还能看到未成熟的果子是青色的。季淮嘴角一勾。来不及慢慢探索,他一把扯掉了上面的藤蔓,顺着往根下找。上面的藤蔓脆弱无比,一扯就断,但它的根部却异常坚韧,季淮大力一扯,它不仅没断,还把他的手心刮伤了一层。血丝迅速溢出来。季淮忍住疼,又爬出去拿刀,回来时俯下身子,揪着那根藤,用刀辅助往下挖,一点点把它扯出来。周围的泥土紧实,又听到了村里传来的广播声,他快速蹲下来割断那根不到十厘米的藤根,反手往竹篓里放,快步往下山跑。回到冯家,冯大峰和冯母正准备去上工,刚出门,就看到季淮气喘吁吁回来,衣服还被汗水浸湿大半,手上拿着几根柴。刚和冯大峰夸完季淮的冯母:“……”冯大峰也不知道摆出什么神情。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要是上山几个小时,捡回来的柴火也不止这一点。“爸妈。”季淮倒是跟什么都没察觉似的,叫了他们一声,侧身让他们先出门,随后自己走进去,先把柴火放在厨房,随后把竹篓提到自己那屋。冯巧兰被冯母喊去卧床休息,但睡不着,一直在床上睡着,摸着肚子和孩子互动。见他把竹篓放进来,又看到他从里面拿出几块大木头放在柜子后的角落里,一脸疑惑,“这个要拿来当柴火吗?”木头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像是刚被砍下来。“这个能卖钱,帮我看着。”季淮匆匆交代,喝了两口水,又去上工了。冯巧兰听得莫名其妙,在床上躺得无聊了,下床往那几块木头走去,她蹲不下来,就弯腰看着。这个能卖钱?她仔细又看了看,这些木头都有相似的的一点,那就是一侧是新鲜砍下的,另一侧都结疤了,还附着一层有点像黄褐色的树脂。这种白色的树,平平无奇,她应该见过好多,但不知道是什么树。冯巧兰本来想伸手摸一摸,手都伸出去了,快要摸到的时候又停住了,缩了回来。有些树脂摸了会痒会过敏,她怀了孩子之后,变得更加谨慎。晚间。今天分配的活有点多,冯家人回来得都晚,天都黑了,屋内点起来煤油灯,四人围着桌子吃饭。季淮不去上学的消息,又被村里头传遍了,冯大峰原本还有点存疑,回来的路上遇到和季淮一起干活的老师傅,聊了几句,这才有了点底。饭吃到一半,冯大峰夹了块萝卜干,大口吃着地瓜饭,佯装无意问季淮,“你真决定不去上大学了?”闻言,冯巧兰和冯母一颗心也提起来,尤其是冯巧兰,她握着的筷子都紧了紧。“我要去上大学。”季淮也抬头回。冯巧兰面色骤变,冯母急了,冯大峰的脸色更难看,还未出声,只听季淮又跟着说一句,“我说过,我永远不可能放弃读书,只要高考制度存在,我都会去参加。我一定会上大学,只不过不是今年,明年我可以再考。”他说的话还是和之前那么坚定,只不过把上大学换成了明年再考再去。冯大峰还以为他是不再去了,安安分分挣钱养家,毕竟去了大学,就等于再读几年书,冯巧兰就得一个人养孩子,领的那些补助也就养活他一个人。听他这么说,不满丝毫没有比之前减少,黑着脸冷哼,“明年?明年孩子都不小了,谁帮你养孩子?你倒是把自己规划得挺好。”明年高考就意味着要读书,现在也不怎么积极上工,一个人活得好,媳妇孩子都不管了。“我会带小兰和孩子一起去。”季淮也不恼,说出自己的打算。话音未落,冯巧兰错愣看向他。她以为他是陪她一年,明年还是得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冯大峰和冯母俨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们当然不愿意女儿离开这里,带着孩子背井离乡,冯大峰沉了脸,“到时候你在读书,拿什么养孩子?真是把事情想得简单,还有,小兰跟着你去那边做什么?”“我会做好打算。”季淮说着看向冯巧兰,“我是希望小兰能和我一起参加高考,我会教她,如果她和我一起考上,也能领国家补助读书,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就不用像我们一样干苦力活。”这话一出,不仅冯大峰和冯母震惊得哑然无声,冯巧兰也浑身怔住,她没想到他是打算带走她,还想让她参加高考。“小兰都嫁人怀孕了,还怎么参加高考,那不是……”冯母回过神,觉得不可行,话刚说到一半,季淮就打断,“嫁人怎么了?怀孕怎么了?又不限制报名,只要她想去,我就会带她一起。”他说着,漆黑明亮的目光看向冯巧兰问,“你想考吗?想跟我一起去大学吗?”冯巧兰被问住,看了看冯大峰和冯母,又摸了摸凸起的肚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冯母在一旁六神无主,明显觉得不行,但冯大峰却罕见地沉默了。“不想考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去上大学,也会努力赚钱养你和孩子,我们辛苦个几年,等我毕业找到工作,生活也会好,会比现在好。”季淮又改口。“我……我可以吗?”冯巧兰极其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