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阿退下”,灵帝本就喜爱蔡邕才学,摆手让程阿闭嘴,望着蔡邕笑道:“爱卿尽可直言不讳,不必有所拘谨,纵是有所冲撞,朕也不会加罪于你。”
“臣叩谢陛下”,蔡邕叩首谢恩,继而奏道:“当下朝中宵小为祸,吏治,民力凋敝,兵甲不修,以致北胡肆意犯境,臣以为近日天灾,皆因朝廷施政不当,陛下不宜只宠左右,应看重内外臣工,惩治奸邪,休养民力,以慰上苍,安抚民心。”
蔡邕说完,曹节、程阿等人脸色一变,梁鹄、乐松等人也是暗骂不已,惟有灵帝久久不语,叹了口气,问道:“蔡邕,依你之见,朝廷应如何拨乱反正?”
“权不在上,则雹伤物;政有苛暴,则虎狼食人;贪利伤民,则蝗虫损稼;轻起兵事,则四方难安”,蔡邕神情一振,款款言道:“先前北伐鲜卑,过于草率,上违天文,下逆人事,大败而归,以致朝廷威信大损,四方百姓怨愤,上苍因而降下异象,警示君臣,陛下诚应博览众议,从其贤者。”
“那不知你有何良策?”灵帝问道。
蔡邕随即让人取来早已备好的长长奏章,上呈灵帝,回禀道:“臣为此日日难安,夜夜苦思,终思得良策,特陈奏七事,一肃祭祀,二纳忠谏,三求贤才,四去谗人,五屏浮士,六严考课,七惩诈伪,请陛下阅览。”
灵帝一一翻阅,粗略一算,这十数篇奏章不下数千字,也懒得去细看,直接问道:“蔡邕,你上言七事,朕深感欣慰,且为朕详细奏来。”
“礼仪所敬,莫重于祭祀,而我泱泱大汉,乃礼仪之邦,更应全力奉行,以示肃敬之情”,蔡邕回道:“故而,陛下应肃祭祀,既要恪守礼仪,迎祭五帝,导引神气,求福丰收;亦要清庙祭祀,孝敬祖先,养老设教,教化世人。”
“推行礼制,教化天下,此其一也!”蔡邕继而奏道:“礼制可兴,人人自律,尚且不足,还需纳忠谏,求贤才,一国之兴盛,少不得从善如流,纳言用贤,而陛下自主政以来,灾异频发,陛下宜当自省,征召贤能,广纳良言,查证得失,洞察民情,则直言敢谏,必不绝于朝廷。”
蔡邕刚说完,有郎中张文素来刚烈,顿感振奋,忙出列赞同道:“陛下,所谓‘政悖德隐’,蔡议郎所言极是,而今奸佞作乱,良臣贤吏未因忠信受赏,反而却为宵小诬蔑诽谤,或是冤死,或是罢黜,以致满朝文武,无一人敢之言上谏,臣叩请陛下广开言路,厚待贤良,以劝勉忠贞之士,宣扬仁厚之德。”
“张郎中直言敢谏,确是忠义良臣,陛下宜纳其言”,司空陈球左思右想,与司隶校尉阳球一道上奏,而司徒刘郃一直不发一言,冷眼旁观。
“不错,张文虽是郎中,官职卑微,却也有忠义之心,朕自当重用”,灵帝点点头,望着蔡邕,继续问道:“蔡邕,还有何言上奏?”
“所谓人分好坏,事有两面,陛下既要尚礼仪,重贤良,纳忠言,又要去谗人,屏浮士,严考课,惩诈伪”,蔡邕又是回道:“州郡官员责在督察不法,惩处不法,分清是非,安定民心,而今地方官员多为宠臣子弟、权贵党羽,不思尽忠报国,反而贪墨残暴,枉法曲断,公府台阁畏惧权贵,默不作声,百姓敢怒不敢言,以致法纪败坏,吏治;臣着实为此忧恐失色,惊惧不安,陛下宜当严惩不法,澄清吏治,赏罚严明,树立法典,让百官知晓奉公守法就是福,营私舞弊便是祸,使其等不敢再犯。”
灵帝听着听着,不由有些困倦,连连打起哈欠,暗自伸了个拦腰,轻咳一声,说道:“蔡邕,你所奏之言,朕自会斟酌。”
“陛下,臣尚有最后一言”,蔡邕叩请灵帝允准,奏道:“我朝自立国之初,以孝廉、贤良、方正等数路选拔人才,故而名臣良将接连不断,文事武功盛极一时;然而书画辞赋,终究只是小能小善,虽有可取之处,修身养性尚可,若是用来为政治国,却是不足以用。”
司隶校尉阳球一听,满心赞同,随即附同道:“陛下,而今鸿都文馆诸生,大多是惟利是图之人,仅能写写文章、作作诗赋,其中或有高明者,可引用些经典,至于那些低劣者,惟有凑合些俗话俚语,迎合上意,与那艺馆倡优有何不同!更有甚者,盗用文笔,冒顶名讳,这等虚伪小人,难堪大用!”
“天下士人早对鸿都小人不满!其等凭借一纸文章、民间俗事,就入朝为官;臣每逢想起这些,忧虑至极,想我等苦熬十数年,才能出仕为官,而今这等宵小,如此轻易入朝,怎能让人心服”,司空陈球义愤填膺,恨声奏道。
“哼”,灵帝冷哼一声,瞥见殿尾惊惧不安的梁鹄、乐松等人,顿时怒火万丈,喝问道:“朕设立鸿都文馆,正是要察选贤良,入朝听用,你等三番四次出言非议,究竟意欲何为?”
蔡邕又是故作疑惑,问道:“陛下,臣先前曾遇一事,洛阳市集之中,多有闲散放荡之人,前往宣陵哭祭先帝,竟悉数被陛下任命为太子舍人,臣着实不解。”
“宣陵孝子,奉行孝道,为先帝与太后哭祭,朕理应嘉奖,昭示天下,推行孝道,这又有何难解之处?”灵帝板着脸,沉声说道。
蔡邕顿感好笑,回道:“陛下,宣陵哭祭之人,一非宗室血亲,与先帝并无骨肉之情;二非朝廷官员,不受爵禄,朝廷对其等并无恩赏;其等却聚集陵墓之旁,假称奉孝,故作哀痛,祭奠先帝,所为者何也?不过是为哗众取宠,献媚天子,以求封赏,这等虚伪小人,毫无操行,臣叩请陛下,揭露其等虚伪作态,罢免官职,逐回乡里。”
“陛下虽未立太子,然已有皇子辩,日后自当立为储君,而太子舍人常伴储君左右,这等陵墓作假之人,万不可用!免得带来不祥”,阳球顺势奏道。
“够了,退朝”,灵帝懒得再去废话,喝斥一声,当即退朝而去,蔡邕等人只得恭声告退。
蔡邕上言七事,灵帝虽是未采纳,却也顾及到礼仪之道,就亲自前往北郊迎祥气,举行辟雍礼仪。而后,灵帝思来想去,总觉得先前将宣陵孝子任命为太子舍人,或有不妥,又是下诏将其等统统改任丞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