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妃推辞一番,拗不过何莹情真意切,悉数收下十余株珊瑚石,乐得眉飞色舞,喜笑颜开。
二人又是叙话半晌,尽是些家常琐事,董太妃越瞧何莹越顺眼,高兴道:“你倒是孝心有加,皇后真该向你多学学。”
“太妃,皇后娘娘淑良贤惠,母仪天下,万不敢与皇后相较”,何莹忽而问道:“昨日前去拜见皇后娘娘,只见娘娘宫中摆满寿礼,娘娘还言要尽孝心,为窦太后祝寿,太妃可知此事?”
董太妃闻言一惊,转喜为怒,忙问道:“皇后为窦太后祝寿,陛下可曾知晓?”
“陛下本不知晓,也未有此想法,而后是皇后娘娘劝说陛下,进言为窦太后祝寿,以敬孝道,陛下这才允准,交予皇后娘娘安排”,何莹暗暗盯着董太妃神色,瞧见董太妃厉色上脸,接着说道:“如此可见,皇后娘娘也是孝顺之人,只不过太妃尚在宫中,乃是后宫之尊,当先禀报太妃才是。”
“哼,太妃”,董太妃恼火道:“皇后何时将我这太妃放在眼中,我不过是宫中一闲人,若非天子乃是我儿,只恐连这宫中也待不下去。”
“太妃勿要动怒,以免伤身”,何莹劝慰道:“皇后娘娘也是一片孝心,太妃且宽纵她一回,待贱妾去劝劝皇后。”
“你刚入宫中,有些事不知晓”,董太妃怨忿道:“当年国舅一时糊涂,犯了些许过失,陛下有意保全,不料皇后竟力劝陛下诛杀国舅,以正法典,致使国舅丧命,昔日困居河间之时,若非国舅多加护佑,早为窦家恶妇所害。”
“国舅与我乃是一母同胞”,董太妃说着说着,潸然泪下,何莹假意劝慰几句,不住叹道:“这本就是一家人,国舅是陛下亲娘舅,那也算是皇后娘舅,这怕是说不过去。”
董太妃闻言,哭得更甚,泣道:“如今皇后一心向着云台恶妇,宫中妃嫔鲜有来探望我这太妃,独有你时常来陪我说说话,若说孝道,当属你最为懂孝顺。”
同时,灵帝寝殿中,王甫、曹节二人也正滔滔不绝说着,灵帝轻笑不语,王甫急道:“陛下,宋家得皇后庇佑,日趋昌盛,权柄过重,于朝中大肆举荐亲信入朝,其心有异,不可不防。”
“先帝昔日弥留之际,曾言外戚最不可信,党人最不可用,武将最不可放,而今宋家权势日增,于朝中大批安插党羽,长此以往,必定生起不轨之图,擅权专政,犹如当年窦武一般”,曹节提到窦武二字,故意加重语气,听得灵帝猛然一惊。
王甫见状,随即说道:“当年先帝不幸驾崩,窦太后统领宫中,窦武掌控朝堂,陛下幼年继位,深受窦氏一族欺凌,今日宋皇后、宋酆内外并举,令奴才等不禁想起窦氏外戚。”
灵帝听罢,不由想起当年窦武作乱,自己于宫中瑟瑟发抖,胆颤心惊,犹豫道:“皇后与朕情比金坚,宋酆对朕忠心不二,应不会重蹈窦武覆辙。”
“陛下,当年窦武看似大忠,一旦掌控朝纲,本性便暴露,敛财害民,强纳宫人,甚至欲取而代之,篡位自立,幸得窦武机谋外泄,否则陛下今日只怕”,曹节说到此处,故作停顿,不再继续说下去。
“只怕朕已亡与窦武之手”,灵帝随意回了一声,不觉间有些头疼,伸手拍拍前额,对二人问道:“太后寿诞即至,朕有意去南宫云台为太后贺寿,届时文武百官皆须出席,你二人以为如何?”
曹节、王甫一听,心惊不已,生怕灵帝一时冲动,将窦太后迎出云台,贺寿改成迎后,到时窦太后怎会与自己善罢甘休,毕竟有着灭族之恨。
曹节严词道:“陛下,窦氏一族当年欲久专国政,全族皆被朝廷诛灭,为免窦太后心怀怨忿,再度图谋不轨,奴才以为不可去。”
此言一出,灵帝陷入沉思,当年白盖小车滚滚入京的场面闪现在脑海中,自己出身亭侯之家,每况愈下,不料一夜之间,自己的命运天翻地覆,一朝登基,成为世人瞩目的万乘之尊。宫中的繁华富贵一度令灵帝不敢置信,然而惊喜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孤寂不安,渐渐的灵帝发现自己意外承继大统,不过是朝廷权臣相互妥协的产物,自己的帝位仅是一场阴谋的需要。
“朕素来注重孝道,太后与我有母子之名,而今太后病重卧床,举目无亲,况且太后迎立之功,岂能相忘!”灵帝长叹道。
曹节苦劝道:“陛下,当年窦氏党羽遍布朝野,窦氏一族虽被诛灭,其党羽尚隐藏于朝中,若是陛下拜寿窦太后,奴才恐窦氏党羽死灰复燃,以恩孝之名要挟陛下迎回太后,祸事再起,朝堂必乱。”
“曹常侍所言甚是,自先帝以来,朝堂屡经动荡,人心将乱,万不可再生祸”,王甫附和道。
灵帝一听,面部抽搐不止,曹节、王甫之言不无道理,自己现今所有的这一切,得益与窦太后的援立之恩。虽说窦太后拥立自己,只是为了临朝听制,掌控大权,然并无害己之心,反而多有照拂,灵帝对窦太后的感恩之情,时常游荡在自己心中。
然则窦氏当年擅权专政、谋逆作乱,在灵帝心灵深处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灵帝一直对此心存芥蒂。
曹节二人还要再说,灵帝摆摆手将二人打发下去,顿觉心力交瘁、头疼不止,先不说拜寿窦太后之事,如今宋氏一族又令人烦恼,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灵帝闭目半晌,忽而自言自语道:“朕决不容许有人夺我江山,抢我荣华,宋家究竟有没有不轨之心?”
“不会,宋酆屡次举荐贤良入朝,为朕招揽良才,应无不轨之心”,灵帝纠结不已,想的头昏脑胀,摇头道:“当年人人赞赏窦武清正忠义,还不是为假象所迷惑,窦武还不是谋逆作乱,何人才是忠臣?何人又是乱臣?朕又该信任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