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帝当即以日食之过,将太尉郭禧罢免,擢升侍御史闻人袭(字定卿)为太尉,而这闻人袭不敢得罪宦官,刚一上任,立即向宦官进献财物,甘心依附权宦,保住高官厚禄。
可怜郭禧有口难辩,只得困在狱中,垂垂落泪,含恨而死。而段颎依照曹节安排,再度出任河南尹,与州郡官员沆瀣一气,暗中以死囚冒充掘墓盗贼,自称已将盗墓贼捉拿归案,向朝廷谎报功绩。
再加上曹节为段颎遮掩,灵帝信以为真,龙颜大悦,厚赏段颎,擢升段颎为司隶校尉,而宦官也因此掌控京中大部分要职,权势滔天,无人敢犯。
建宁三年(公元170年),宦官曹节进言胡广有大才,乃安邦定国之人,灵帝纳言,擢升司徒胡广为太傅,录尚书事。
且说这胡广一生奉行中庸二字,处事颇为练达,深明朝中事故,为人极擅察言观色,因势而为。胡广见宦官得势,旋即献媚宦官,保全官位,任凭宫廷如何变乱,胡广依旧身居高位,丝毫未受牵累。
胡广为官三十余载,曾一任司空,两任司徒,三任太尉,如今又升任太傅,可谓声名誉满京师,颇受儒生士子称道。
京师一干士子儒生为求拜入胡广门下,争相为其歌功颂德,有诗歌赞道:“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伯始即胡广表字。自士人、外戚、宦官相争至今,胡广确是万事不理,每遇朝中纷争,总能置身事外,安享富贵。然胡广阿谀逢迎宦官之事,京师儒生却是只字未提,置若罔闻,胡广反而借此名利双收,可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舆论传言,非可真信也!
而此事灵帝年满十五,已至婚嫁年岁,灵帝生母董氏自是心急火燎,当即唤来曹节、胡广、杨赐、袁逢、刘郃五人,说及灵帝纳妃之事。
董氏虽已进京,但窦太后依旧幽禁于南宫云台,不论出身、名分,董氏皆不及窦太后,故而心中不免生起自卑,甚至嫉妒暗恨,却也不敢造次,更不敢对窦太后妄加指责,终日谨言慎行,未有丝毫逾越。
董氏待五人行礼过后,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这些皆是朝中世家权臣,如今对自己毕恭毕敬,心中顿时火热起来,只望窦太后早些死去,自己便可名正言顺,称一声“哀家”。
“诸位大人皆是朝中柱石,今皇儿已然年满十五,该是婚嫁纳妃之时,不知京中哪家之女可承蒙眷顾?”董氏笑盈盈问道。
曹节当先回道:“陛下首度纳妃入宫,应择选出身高贵,且端庄贤德之人,而陛下正当年少之时,未经人事,此女还需容貌秀丽,万不可惹得陛下不悦,心中不满。”
“嗯!曹常侍所言,甚合我意”,董氏点头默许,转首瞥向杨赐问道:“杨爱卿素来老成稳重,可有合适人选举荐入宫伴驾?”
杨赐恭声道:“我朝自开立至今,论及后宫妃嫔出身,以阴、马、窦、邓四家最为鼎盛,如今四家皆以没落,不足以配,而遍观京师名门望族,惟有典客卿宋酆之女宋婉,堪配圣躬。”
“此女是何出身?”董氏闻言一喜,急切问道:“杨爱卿尽可明言,宋家有何可取之处?”
杨赐未想到董氏竟然如此无知,暗自鄙夷一声,笑着回道:“宋家祖籍扶风平陵县,章帝在位时,宋家有二女同时有幸选入掖庭,受封贵人,育有皇子刘庆,曾被立为太子,后被废为清河王;昔日宋家虽不如阴、马、窦、邓四大望族,却也是皇亲国戚,而今四大望族早已不复昔日,宋家堪称后宫第一家。”
“如此说来,论起门第出身,宋家之女堪堪配的皇儿,又不知此女品性如何?宋家门风如何?”董氏一连串问道。
杨赐耐心说道:“宋家世为著姓,一门皆是饱读诗书之人,典客卿宋酆生性宽仁,博学广闻,先帝在位之时,多有赞许;而宋婉生来聪慧貌美,端庄贤淑,自幼受其门风熏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故而洛阳世家子弟登门求亲者,络绎不绝。”
“啧啧,此女出身皇亲国戚,又颇具‘淑媛之懿’,倒是不二人选”,曹节绕道董氏身前,点头哈腰道。
“好!速派人将此女画像取来,待我亲自瞧看一番,再送与陛下察看,若是陛下满意,择日将此女纳入宫中,侍奉天子”,董氏拍案道。
众人齐声称呼几句,便各自退去,杨赐瞥见袁逢一脸憋屈,拉着袁逢行至一旁亭台处,笑着问道:“周阳(袁逢字)何故满面愁色?”
“唉!一言难尽,下官府中尚有要事,先行告辞”,袁逢轻叹一声,冲着杨赐躬身一礼,自顾自的疾步而去。
待宫廷画师前往宋家,为宋婉作画像之时,宋家满门惊喜莫名,连忙将宋婉请出,由宫廷画师作好画像,送至宫中。董氏瞧见画中宋婉美貌大方,甚是喜爱,当即让侍从将画像送与灵帝察看。
灵帝看完之后,屏退左右,独留蹇硕在身旁侍奉,灵帝落寞问道:“蹇硕,朕时常念及往事,朕得以入承帝统,全仗太后从中主持,大恩不可忘,如今朕首度纳妃入宫,是否该去南宫,请太后为朕参谋一番?”
“陛下恩怨分明,当可一去,奴才这便前去安排”,蹇硕躬身应下,将一切打点妥当,带着灵帝换上内侍服装,悄悄摸到南宫云台,觐见窦太后。
窦太后闻知灵帝纳妃,满脸欢喜,赶忙接过宋婉画像,赞赏道:“宋家亦可称为皇亲国戚,此女出身高贵,才德兼备,其父典客卿宋酆仁厚大度,不好争名夺利,只知恪尽职守,确是难得,陛下当好生重用宋酆。”
“不瞒太后,朕早已派王越出宫打探,查知宋婉聪慧贤德,朕心中亦是喜爱,未想到太后竟与朕不谋而合,朕有意让宋酆出任执金吾”,灵帝笑道。
窦太后微微颔首,欣慰道:“陛下已非昔日懵懂少年,越来越有君王风范,宋酆天性宽仁,颇得朝臣交好,若是陛下将宋婉纳入宫中,宋酆定然誓死效忠,亦可借助宋酆拉拢一干心腹,为日后布些暗棋。”
“太后,朕还有一事”,灵帝扶着窦太后坐起,摸着头笑道:“朕明日便下诏,择日纳宋婉入宫,不过朕想明日借机出宫,微服出巡,往宋府一行,太后以为如何?”
窦太后闻言,笑意连连,又瞧见灵帝面色微红,顿时欢笑不已,拉着灵帝双手,打趣道:“莫不是陛下早已急不可耐,欲亲往宋府,偷偷打量宋婉几眼!”
“呵呵”,灵帝干笑几声,红着脸,挠着头,尴尬回道:“朕只是有些好奇,也想借机出宫看看,了解下百姓疾苦。”
“陛下想去便去,不过还需严加防范,不可大意”,窦太后叮嘱一番,灵帝一一应下。二人相谈许久后,灵帝告别回宫,召来曹节,提及出宫之事,曹节自是应下。
然曹节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夜召集王越、蹇硕等人挑选精干卫士,随从护驾;又秘密传令羽林左监耿显、司隶校尉段颎、越骑校尉曹破石等京畿掌兵要员,暗派士卒混入洛阳大街小巷,以确保灵帝安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