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早至晚,李远一路且战且退,三次誓死冲阵,杀得曹破石心惊胆颤,不敢再追,这才退往昭武县城。
直至半夜时分,李远赶至昭武城外,早已人困马乏,四肢酸软无力,忽见城内百余兵士疾驰而来。夜色正浓,敌友难辨,李远心中一惊,慌忙强打精神,喝问道:“来者何人?”
“末将成炎虎前来迎接将军”,待成炎虎驱马至李远身前,拱手应声,李远神情一松,呼出一口浊气。
成炎虎见李远满身血污,气喘吁吁,连忙上前扶着李远下马,却在此时,只听李远坐下马匹嘶鸣一声,倒地不起,口中白沫直喷。
“将军还请入城歇息”,成炎虎担起李远缓缓步入城中,李远适时问道:“府中家小安然与否?”
“将军宽心,末将闻得姑臧城破,急忙求得吉娜小公主允准,召集族中可战兵士五百余人,前来接应”,成炎虎据实禀报道:“将军家小业已安然入城,正于城中焦急等候。”
“如此便好,多亏你前来接应”,李远放入城中,转首对成炎虎吩咐道:“速遣精干轻骑,巡哨城外,探查敌军追兵动向。”
“诺”,成炎虎当即拱手领命,匆匆而去,李远安排好城中防务之后,寻到郭氏等人。方至房门外,便听得一阵啼哭之声,李远心知是幼女李云娘的哭声,进到房中,瞧见年仅三岁的李云娘正在郭氏怀中不依不饶。
“呜呜,花裙子脏了”,李云娘憋着小嘴,小手不时搓着裙子,不停朝郭氏呜咽道。
李远转首瞥向榻上,李立、李勇、李武、李奋四子早已呼呼大睡,而郭氏见李远安然归来,满眼泪如雨下。
“父亲”,李云娘瞧见李远,从郭氏怀中蹭出,张开双手,一把扑进李远怀中,李远正要开口,不料李云娘又是大哭起来。
“这”,李远一脸茫然,郭氏扑哧一笑,李云娘挣扎跑出李远怀抱,垂着小脑袋,抓起裙摆,嚎哭道:“我的花裙子。”
李远看看李云娘沾满血污的裙子,再瞧瞧自己沾满血污的铠甲,凑道李云娘身前,展颜笑道:“云娘莫哭,待父亲日后再为你添置一身新花裙。”
郭氏连忙唤来丫鬟念儿,取出一身新裙子,给李云娘换上,夫妻二人好生劝慰一番。李云娘才止住啼哭声,蹦蹦跳跳,闹腾不止,不时逗弄着榻上熟睡的李立等人。
“父亲”
“伯父”
“叔父”
榻上四子接连被李云娘闹醒,瞧见李远归来,欢呼一声,跃下床榻,围到李远身前。李远拍着几人脑袋,笑道:“快回榻上好生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李云娘却是闲不住,跑到李奋身后,学着李远,敲起李奋脑袋,李奋回首一见是李云娘,干笑几声,任由李云娘耍弄。
“云娘,莫要调皮,快回榻上歇息”,郭氏见李立四子一一上榻歇息,惟有李云娘一人闹腾得欢,不由轻喝一声,催促李云娘上榻歇息。
李云娘撇着小嘴,嘟囔几声,来到榻上,左瞧瞧,右看看,拉起裙摆,大步跨过李立、李勇、李武三人,来到李奋身侧躺下,嘻嘻笑道:“大兄睡觉翻转不停,勇哥哥打呼噜,武哥哥流口水,还是李奋好。”
“快些闭眼”,郭氏轻笑一声,李云娘赶紧闭上双眼,小手抱着李奋胳膊,静静入睡,李奋顺手轻轻抬起李云娘小脑袋,将枕头移到云娘头下,这才闭上眼,安心睡去。
待众幼童睡去,李远拉着郭氏来到床前,低声说道:“夫人,追兵不日将至,明日你可先领着家小,投奔敦煌宋家,为夫三日后再去与你汇合,同往西域。”
“夫君,你我夫妻多年,何必诓骗妾身”,郭氏落泪道:“妾身知晓追兵紧咬不放,夫君欲借昭武阻截追兵,拖延时日,便于我等撤离,只是昭武城池矮小,城中不过五六百兵士,如何抵挡住朝廷追兵!”
李远叹道:“夫人,为夫亦是迫不得已,明日段颎大军必至,若不借昭武拖延追兵,一家老小绝难逃脱,况且官军个个欲取我首级,升官进爵,为夫留在昭武,定能拖住段颎追兵,夫人才可安然逃往敦煌。”
“夫君既然心意已决,妾身不便再劝,只望夫君早日前往敦煌,一家团聚”,郭氏说着说着,掩面抽泣起来。
李远好言劝慰一番,抚着郭氏后背,叮嘱道:“夫人明日不可再乘马车,可乘登云驹,此马颇通人性,若有危急,定将拼死护主;龙渊剑虽锋利无比,乃杀伐利器,却也是为夫生平喜爱之物,若是为夫不幸身死,权当留与夫人做个念想。”
“夫君所托三物,妾身自当好生保管”,郭氏又自怀中取出一本书籍,含泪道:“至于李家祖传兵法,妾身一无所知,难以教授阿苦,还望夫君安然归来,教授阿苦统兵驭战方略。”
“我李家虽比不得朝中世家大族,却也非小门小户,今日竟落得如此境地,也不知二兄及李氏族人现今如何?”李远一路奔逃,如同丧家之犬,念及李氏族人安危,陡然生起几丝悲切伤感,垂首叹道。
郭氏柔声劝慰道:“夫君不必伤怀,今日虽一时落败,待夫君前往西域之后,积蓄实力,伺机再动,定能昭雪李家冤情,为父兄报仇雪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