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君遇不耐烦的一记眼杀,季七哆嗦一下,“在花房,皇子妃不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待在主殿内,午时宫女进去寻皇子妃用膳,却不见了人……”
韩君遇一言不发地往花房去。
“都在外面候着,没有吩咐,不得入内。”
“是。”
韩君遇一个人进入花房,身后的大门关上,本就不算明亮的殿内更加昏暗。
此处虽为花房,却只有五季云岚花一种,全是长在水中,开得鲜艳多姿。
紧紧捏住掌心的药瓶,韩君遇调整了情绪,温声唤,“灯灯。”
他一边唤着,一边从一排排的水上五季云岚花排查过去,然而并没有人。既靳菟苧没有从这里出来,那便是另有机关。
不急,慢慢找,他正好趁着这个空隙想想,与靳菟苧最后的几句话该讲些什么。
在韩君遇脚下的暗室之中,靳菟苧终于打着了点火石。
点燃八盏油灯,靳菟苧终于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暗室不大,也并不恐怖,相反石璧上还挂着一些小巧的玩偶,有摇摇鼓,有布偶人,角落甚至还有一个小的座椅。
唯一的大件物品是油灯正中间的书桌和座椅,靳菟苧吹起一层灰烬,一张泛黄的纸张碎裂,靳菟苧这才惊觉案面上铺着纸。
是尘封了多少岁月,才会让纸张遇风便破碎?
默念一声对不住,靳菟苧注意到案面左上间放着一个匣子,“小女不知是何人的旧物,无意冒犯,只为寻找出去之法,见谅了。”
拂开厚厚的灰烬,靳菟苧打开了木匣子,一股浓厚的灰尘气息呛鼻难闻,等味道散了些,靳菟苧才去看匣子内的东西。
是书信。
靳菟苧不想看的,只是最上面的那一张纸的下角处赫然‘微生依绝笔’五个大字锁住靳菟苧的视线。
是那个佳名传遍天下,征战沙场,骁勇善战胜男儿的微生皇后。
也是那个被所爱之人推入花海、持刀捅穿心房,至今死因蒙蔽于世的微生皇后。
挣扎了好一会儿,靳菟苧小心翼翼地拿出信纸。木匣子的密封性极好,并没有像放在案面上的那一张般破碎,除了泛着霉气和朽味,上面的字尚能认出。
怀揣着一颗敬仰和怜惜的心,靳菟苧揭开了微生皇后生前留下来的书信。
这是微生皇后的自言自语,也就是微生皇后自己记录的心情和想法。
上书
“御医道生产就在近日,要我放宽心怀。而我知道,他也越发容不下我了,他的眼睛嘴角、指尖发丝都泛着生冷的杀意。韩宫秋就要对我下手了,我孤立无援,不知道孩儿能否出世。”
空白大段后,是潦草的笔记,像是慌忙之中写下的,“我一定会让孩儿平安来到世上,即便是献出生命。”
靳菟苧又往后翻看了几张,她渐渐明白放在上面的是微生皇后后来写的,纸张下面是微生皇后初有孕时的记录。
从泛黄的纸张之中,靳菟苧只感觉满满的窒息,她甚至无法想象当时的微生皇后是怎样大着孕肚,独自一人在暗室内写下这些会哭的文字。
“怎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救我,帮帮我,我可以跪下的……”
接连好几张是同样的质问,汹涌的眼泪一下子就模糊了靳菟苧的视线。
几乎是颤抖着手,靳菟苧翻看下一张。
“韩宫秋,你要怎样就怎样,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我只想和孩儿好好的,看着孩儿成长,好不好?你不要再逼迫我了,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从来都没有争过啊,韩宫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我从来都没有想要与你争权!这么多年来的后背交付,一同上战场,为何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既然不愿意交付真心,为什么要讲那么多的海誓山盟,要我一心扑在你身上之后再狠狠折辱我!为什么是我?”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的孩子还没有来到人世间,我还未曾看上一眼孩儿,宫中这么多危险,人世多难,若是没有母亲护着,孩儿今后要怎么办?”
“真是可笑啊,韩宫秋嘴上说着爱我,不要离开他,可他转身就化为地狱魔鬼,处处压制我。快了吧,韩宫秋这一次要对我出手了。”
“收权,软禁,任由那人带着皇长子堂而皇之地到我殿中耀武扬威。韩宫秋我不会如你愿的,我才不要再被你的虚伪蒙骗,等我生下皇儿,我们就一刀两断,恩怨清算!”
“孩子啊,你是娘亲从来不敢奢想的惊喜,你是娘亲所有的希望,娘一定会让你开心快乐成长的!”
灯火忽闪,闷沉的石门打开,靳菟苧抬头看去,迅速合上的石门前一个昕长的身影从黑暗之中走来。
一瞬间,这身影与汤汤流水声间、假山中身穿明黄衣袍的男子重合。
晶莹的泪珠连成线滑落,靳菟苧呆呆地道,“韩宫秋……”
“灯灯。”
温柔得不像样子,泛着明亮光芒的丹凤眼中也染上了笑意,韩君遇走向靳菟苧,“可找到了你了。”
靳菟苧如梦初醒,喃喃,“韩君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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