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会认为我袒护她,随你想好了。早在小老妹出现前,她俩的对话里就提到过你,也提到她。”马洛扶着脑袋仔细回忆,道:“她们早就知道你们的存在,当时我还以为是獍行间的暗语,心想勿忘我是什么意思?金发的特别还提到,这样下去小苍兰会很危险!而你的安娜回应说,到四点五十分,会找机会给你俩留言!”
当听完瘦子这番话,勿忘我一下子傻了,因为下到这里后,我在这坏胚子嘴里就不断循环在“小贱人”“乡下妞”“小骚狐狸”和“安道尔老鼠洞里的贱货”谩骂之间,而小苍兰是她给我取的花名,若马洛不提连我自己也忘了。
“小苍兰?”勿忘我扶着脑袋想了半天,惊叫道:“这是我给傻妞取的花名,我们弥利耶女郎每人都会以花为名。该死,连我自己都快忘了!给我看你的表!”
她说着一把抓过马洛的手,眼中仍带着怀疑,不过伴着尖叫,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何惊惶,耳边紧跟着传来她推搡瘦子的大叫:“我下手太重,怕是已被水呛死了,你愣着干嘛?赶紧给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啊。我到底干了什么?,我发什么神经,她不能死!”
“这个,我不合适吧,”马洛颇不自然道:“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在接下来迷迷糊糊的混沌中,我感到一张灼热的嘴唇正不断地喂我新鲜空气,扶在胸部的双手循环按压,渐渐我从窒息的禁锢中挣脱出来,泪珠也随着污水一起喷涌出来。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或是立即杀了我,我真的不想活了,我要回家。”我剧烈咳嗽了一阵,缓过神来,见自己正被勿忘我紧紧抱在怀里,她带着扭曲的笑容,正在嗷嗷怪叫。我无力挣扎,身子像花蛇般扭曲,但她搂得太紧,气若游丝的我,推不开她有力的胳臂。她就这般发出满是哭腔的笑声,久久回荡在这片阴暗的水池岸滩上空。
最后打破她质疑的原因,是马洛的手表早已损坏,停在了上午十点多,而安娜留言却说出个清晰的时间,四点五十分,当勿忘我撩起袖管才判明真伪,果然是分秒不差。
被人毒打一顿,并几乎死去,我竭力想要逃离这个疯子,但不能够。我是真正想死,并非皮肉受苦,更不是借题发挥,而是源自内心。即便这回令她忏悔,那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而谁又能保证,这个神经分裂的女人,不会再找其他方式失心疯?人生之中,我从未有过这般绝望无助,哪怕是在听庭审律师珍妮花告知我将会被起诉坐牢那一刻。
肢体肌肤的剧痛,至多让我从此恐惧凶器,而源自内心的战栗,是因我实在太好奇这个女人究竟因何才变得如此极端与古怪,秘密就像个黑洞,不断在勾引我逐寸逐寸向前,直到自己被吞噬。我只是个平平淡淡的小女人,一生所求就是找寻爱我的人并与之安静地坐在深夜的餐桌前,听着黑胶唱片缠绵的歌声,将桌上梅子白兰地尽情畅饮,回忆相逢过来的点点滴滴,将温柔在双脚下撩动,回旋在黑白相间的厨房地砖上。勿忘我姐妹的种种鲜为人知往事,以及那极度狰狞的后背,都蕴育着发生在她身上惨痛故事的最大张力。我知道原本的她或许就是安静时刻的自己,但她的这一面,已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哀伤折磨殆尽,从而蜕化出一具易怒、自私的灵魂。正如同她捧着我的脸说,看我惊惧或伤痛能带给她极致快乐。那么,我所不甘的是,在那故事未到结局前便放弃的遗憾。
“就像你说的,几天前,你懵懵懂懂走来这里,对一切都感到很新奇;而我还待在家里,毫无目的地擦鞋并等待走针指向午夜出发。那个时刻,你我还未相遇,就像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书写下来,哪怕相隔几个世纪,也会因为某件遗物或首饰而在各种空间相知、交汇。安娜已让我憔悴至极,而她早已逝去,她对我而言是个过去式,假若明天来临我真能与她相遇,那也是奢求成真,我更没了遗憾。反之,其实我也不过是回到原点。我愤怒我扭曲,甚至想杀了你,是因你太像她,总对别人的无情而给与宽容,哪怕被残酷世道锤炼千百次,也从中学不到教训。于其看你在未来被碾碎,还不如现在送你上西天的好。”在勿忘我姐妹给我做人工呼吸时,我被一股特有的啤酒花香味所惊醒,那是混合了烟草和酒精发酵后的气味,此时靠得如此之近,鼻息间满是这种香味。它不是老妈的味道,而是chris将来独有的味道,虽然此刻我难以理解为何会被它所吸引,但在多年后,它最终成了我永恒的追忆。我逐渐相信了兰开斯特兄弟那套超弦理论、多重空间的信仰,终将死去,而灵魂不灭,它们会以各种形态穿梭于过去、现在以及将来,并执拗着交缠一起,直至永远。
而那时的我,虽在勿忘我怀抱中仍恐惧得想逃,由马洛在旁规劝斡旋,最终只得与她再次和解休战。如果存有契约,我已替她了却心愿,但似乎此刻重投伙伴身边,已变得遥不可及。我在这场由找回背包陷入的飓风级漩涡里越陷越深,完全找寻不到自己能够侥幸活命离开的可能。一切就像眼前阴风四起的泥地间肃杀,无法去想像它背后潜伏的险恶,只能等待命运裁决,将自己交给圣维塔莱。
不过经由这场纷争,马洛却在勿忘我心中变得重要起来。我敢肯定在那之前她就是将瘦子当工具摆弄,而现在马洛在她心头,已慢慢过渡到了伙伴的层面。这么一来,我便省去许多心思,老实说我自身难保,没有心力再去牵挂他。
我拖着残伤的身子,尾随着前面俩条绿色人影缓缓回到一刀切的池潭根部。耳边满是马洛分析的话音,瘦子通过沿路看过来的各种水洼,得出的结论是,这里曾有过一条暗河,吃水很浅,大概的位置便是到破船搁浅的地方。而通过水量,不难判断地下河已被人截流改了道,现在停留在干泥地上的部分,是暗河的尾端。做这件事的人,不是现代人,因为他们采用了较为原始的填涝法,用编制麻袋混合淤泥加高的吃水线,同时在石壁另一头开掘出新河道,将这里遗弃了。
很快勿忘我找到右侧三十米外一段貌似平淡却又不寻常石壁。马洛擎着手电探头探脑一番,立即判断出这便是破石层。这道石壁极不完整,成碎石状,每块都很大,在被轰开后又重新填补了缺口。夺走我锐眼的勿忘我插着腰在那头比划,说据观察,这片破石层的厚度至少是八米,而另一端的破口处平整地起过混凝土,想要掘开石块直接进入,没有一支工程队恐怕办不成。通过马洛的计算,哪怕开来一部挖掘机连夜开工,真正想要打通也得好几个小时。而这么蛮干,整道石壁就被破坏了,最后将造成圆形石窟整片坍塌,想要去到那头恐怕比不挖更麻烦。而且,他无法明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此时,远处的山道深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闷音,声音之响简直震聋双耳。他俩不由抱着脑袋瘫倒在地,似乎快被巨响所撕裂。我挨了勿忘我一顿毒打,半侧脑袋犯晕耳朵有些失聪,反而影响不大,但仍能感到这种怪音之剧烈,连空气都在颤抖。
闷音无休无止,我感到胸口一热,扛不住它的声嘶力竭,手撑在地大口吐血,深红的血珠随即滴入池水中,很快染红一大片。就在此时,闷响戛然而止。这种怪音很奇怪,既不是猛兽发出的咆哮,也不是机械类设备的轰鸣,而是种连接天与地自然之力的嘶吼。浑厚且嘈杂,却又并非是单纯喧闹,这里头似乎还存有音律,更伴随人的呼吸,它究竟是什么?以我们的浅薄见识,根本无从寻找。
“不好,”勿忘我脸色煞白,她双唇哆嗦,盯着远处大叫:“没想到,圣维塔莱来得这么快!绯局已被破了!”
这便是所谓的圣维塔莱?难道他们是支高分贝的交响乐团?开足了音响而制造出各种噪音?我正待开口,便被她拉出了池潭。弥利耶说,这种巨响叫做破尘霹雳(pheno。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