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经过了漫长无用的寻找,她将窗口的界面停留在了一份由灰烬上级发来的报告。
[……]
[冥视小队]
[三人阵亡]
[解散]
满是冰冷的文字排列而下,只有几条关键词映入了贝琳的眼中。
微怔的神情变化,越过那片不愿去阅读的说明,她的目光下落着,停在了已经成为过往的某处。
(莱依……)
[贯穿撕裂伤]
(莎莉……)
[肢体切断伤]
(艾丝特……)
[骨折与内出血]
更多的细节已经不重要了。
突如其来的晕眩取代了思绪,沉默的贝琳动了动僵硬的手指,除了回响在这片死寂里的嗡鸣,她什么都没有再听到。
(又是,因为我……)
如同少女的瞳孔,周边的光景暗淡了。
她想要再叫一次她们的名字,哪怕只是在心中。
但她做不到。
她厌恶着自己。
是她的自私与傲慢,以及自以为正确的一切,夺去了别人应有的幸福。
如果是真正为了所有人,她应该放弃毫无意义的生命,选择去地狱赎罪。
(都是因为我……)
似乎是在意识的尽头明白了什么,将手中的通讯器放在一旁,一言不发地,俯下身体的贝琳捡起了地板上的镜面碎片。
其中最为合适的一块,足够割开她的皮肤。
(这样就好了。)
她抬起手,将尖锐的刃边对准了脖颈。
3
浮云间满载着晨光。
一位穿着暗色保暖外套的青年在公园的长椅边缓步停下,接着稍微磕了磕短靴上残留的积雪。
他紫灰色的短发很有特点,正和他随心的装扮一样。
位于视线的一侧,黑与白交界的雪顶路灯排列着,为了来往行人的便利,附近低处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同样包括长椅上的部分。
“呵呵……让我看一看……”
轻浮地笑了一会,落过目光的青年略微俯下腰,仔细打量起了侧躺在身前长椅上的少女。
她的眼睛紧闭着,几缕末端泛着淡粉的白发垂搭而下,遮盖了她极差的脸色,这并非是指她显得病弱的面容,而是她的神情。
微微皱起的眉间带着苦痛,亦或是悲伤,不管是哪一种,这都已经代表了她对于梦境的极度抗拒。
“你这是又梦到谁了?”
渐渐地,听到声音的少女平缓了一直压抑的呼吸。
直到无声的许久之后,她才虚弱地睁开了唯一没有被遮起的暗粉色眼瞳。
“看起来不是想梦到的人啊?”
低沉的静默持续着,两人的视线稍晚才相遇在了一起。
“……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站在长椅前的青年,认出对方身份的少女冷下目光,掩藏了前一刻眼神中的伤感。
对方则没有显得在意。
“没什么事做啊,这么早我很闲的。”
“可以滚开吗。”
“我也是好心啊,埃拉,这次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早就直起身体的青年笑了笑,与话语相配的动作很是随意。
“你说你总是这样睡,就不怕被冻死吗?”
“……”
“今天应该没有要办的事了吧。”
询问的话语之外,不想再注视对方的埃拉落低了目光。
她有些疲倦于开口回应,即使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对方的变化,习惯到不会有任何感觉。
眼前的青年是艾登?克莱夫。
那些仿佛亲身经历的,留存在梦中的一切,都是她过去真实的记忆。
或许,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无数个春秋冬至的交叠,她以为自己可以忘掉。
然而无论何时,只要她沉沉睡去,早已刻入内心深处的回忆就会重新涌来,将她再次拉入那片痛苦与绝望的深渊。
一次又一次。
所以她不想入睡,也厌恶自己身体的疲累。
寒冷是她的麻醉剂,让她忘却曾经的温暖,不会空虚的幻想。
这样的生活本该失去意义。
不过对于她来说,还有最后一个目标,她要在生命的尽头前完成。
“还要再睡会?我和你一起吧,我躺在路边怎么样?”
向一旁走出几步的艾登继续说着,而躺在长椅上的埃拉正呆呆地看着积雪,没有理会他。
“要知道,找人不是你那么找的,怎么说也应该……先给点反应吧,不然我这样不太好说。”
艾登摊了摊手,可以看到有几条细微的暗紫纹路暗淡着,分布在他掌心的皮肤处。
“算了,我说,你都在月华那个破地方疯找一周了,就剩那么一个好楼你也给拆了,就不能休息几天吗,我找你找得也累啊……不然的话,你多回复一些消息,这样也能让我找得方便一点。”
“你好吵。”
再起的话音淡去,依旧冷漠的埃拉移动瞳孔,看向了身前的青年。
令她不快的一点,对方的嘴角始终都带着少许明显的笑意。
“这次我说的可不止是废话,你这样整天都不看消息,如果特纳他哪天突然找到了[骸],想让我告诉你,那怎么办?”
听到这里,埃拉的瞳孔偏离了一些。
“是这样没错吧,事情总要留个备用方案,我可不想每天有空就去找你,还要考虑怎么才能不被你看到。”
“你可以滚了。”
“呵呵呵,真不可爱,乞丐都不会像你这么说话。”
感受到了身边微弱的冷风,将目光与埃拉错开的艾登笑着,看了一眼邻近的雪丛。
等到他再次将视线移回时,对方的眼神已经阴沉了更多。
“真可怕……”
略显敷衍地回应了一句,收敛部分笑意的艾登慢慢转过身,从长椅边移步回到了先前的路上。
“可不要吓到别人啊。”
话语与地砖轻响,他抬起告别的手臂轻挥了几次。
像是从青年远去的脚步中想起了什么,拢起大衣的埃拉缓缓握紧了缠满绷带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