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十五日,李芙灵清晨便到山上采药。
她是附近青竹派掌门人的女儿,此次上山采药倒不是为了生计,全然出于自身对医道的喜爱。
自从她九岁那年起,她便跟随同门的鲍师叔,研习医理。
和所有门派以仙法在同道中立足一样,青竹派虽重仙道,却也同样重医道。百余年来,青竹派的医术造诣,使寻常百姓见了青竹派门徒,均会称上声“医仙”。
今日,芙灵只带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师弟上山。这倒是寻常,毕竟医馆也有病人太多,忙不过来的时候。
然而一位书生从天而降,这可就极不寻常了。
当时,芙灵正在悬崖上,采摘生于陡峭处的铁皮石斛,忽然便听到山顶上什么人正路过。
若按平时,她并不会理会。只是来者步伐紊乱,料想走起路时踉踉跄跄,便用法力多听了片刻。
难道是什么醉鬼误到悬崖边,那不是危险?
正这般想着,忽见一团白色的事物从山上陡然栽下。
芙灵等人见状都是一惊,待离得近些,她这才看清,原来那团白色事物竟是个大活人。
两师弟修为尚浅,且离得较远,因此芙灵二话不说,将刚得手的铁皮石斛和小锄头朝背匡一抛,当即便朝白衣男子飞奔而去。
她这才看清,此人肩部和腹部大红的血迹,浸染了白衣,已是没了知觉。
“师姐当心——”两师弟异口同声地道。
救人要紧,不容她多想,伸手过去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左臂一接,把那名男子揽入怀中。担心着陆时,令他再次受伤,再顺势将他往上一抬,他的双膝自然而然到了她手臂之下。
似乎是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会伤这么重?
芙灵暗想。
最终,她以公主抱之势,带着那名书生飘然而下,着陆在山崖下。
不到半日,掌门人的女儿李芙灵,在悬崖上英雄救美的佳话,传遍了青竹派的各个角落。
“嘻——”进门来的是芙灵哥哥的徒儿杨善,他朝她挤眉道,“这便是师叔英勇救下的美人?”
青竹派的李掌门,育有一儿一女。偏偏儿子相貌随如花似玉的李夫人,生下来小脸粉雕玉琢;而晚生了四年的闺女,五官也算清秀,但终究有些虎头虎脑。
再加她幼时性子极为顽劣,七岁那年,和几个同门伙伴偷溜到山上,忽遇一头尚未成年的猛虎。几个伙伴吓得哇哇大哭,唯有李芙灵,仗着平时学的几招仙法,兴高采烈地直朝那老虎奔去。
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等伙伴将家长找来,却发现她已浑身脏兮兮地骑在瘫倒在地的老虎身上,一面将拳头砸到它头上,一面问道:“输了没?你输了没?”
自此,她便得了“小武松”的诨号。而李家,长子面貌似女孩儿,闺女性子像男子的传闻,已然坐实。
年龄越大,芙灵的性子便越让李掌门便难以入眠。小娃娃性子顽劣倒也无碍,只怕她将来也如此,那怎好寻婆家?
因此,李掌门便停了女儿的修炼课程,让妻子苦心教导,专在闺房习字、弹琴、绣花。偏偏这让芙灵更是变本加厉,一出门儿便卯足了劲地疯玩儿,也闯下不少祸来。
直到鲍师叔云游归来,将各类稀奇药物摆放到芙灵面前,引导她对医道上的兴趣,芙灵这才静下心来,刻苦钻习,顽劣也渐渐除去。和鲍师叔待的时间一长,反而也添了几分师叔的沉稳与孤高。
芙灵狠狠瞪了杨善一眼,随后继续为昏死在床榻的书生包扎伤口。
虽男女有别,但芙灵看到书生这般袒胸露背,却无半点羞赫。在她眼里,这与她学医时使用的小人偶没什么不同。她更关注的,是伤口的深度,以及有无伤至脾肺等等。
只是……
她偷偷瞧了书生苍白的脸面一眼:也不知道这清清瘦瘦的孱弱小子,哪里配得上“英雄救美”的“美”字?
“这小子没大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