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馆。
绾歌看着大床上躺着的一岁的赢霖,默默泪流。别的孩子这么大已经会翻身,甚至会走了。但是小小的赢霖不但不会行走,甚至连爬行都不会。那双腿愈发地弯曲,佝偻了。难道自己的儿子今后就要躺在床上一辈子吗?
泪水涟涟的绾歌伤心不已。
忽然,小小的赢霖哭泣起来。纨歌俯首,轻轻为赢霖换着尿布。旁的孩子这么大都可以站着撒尿了,但小小的赢霖还无法站立,所以,每天都要为他换尿布。虽然宫女们可以做这些粗使的事情,但自己却不想假手于人。
深感愧疚的绾歌希望通过事事亲为,能减轻自己的愧疚的心情。
绾歌边为赢霖换着尿布,边难过地说道:“霖儿你知道吗?这个世上不止娘亲我和你悲惨无比,旁的人也不好过。红芷姐姐她,哦,不,应该说是芷夫人她产下一个婴孩,按理,是你的侄子啊,却遭了难了,被野兽啃食了。想想,能活着已经是上天的恩义,娘亲还能去奢望什么呢?”
顿了顿,绾歌道:“娘亲还曾给芷夫人的腹中的孩子起名为泫儿。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赢霖被抱起,绾歌将脸庞贴在小小的赢霖的脸庞上,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宫室内只能听见绾歌的哭泣声和赢霖的呼吸声。
珠帘外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正是安国君。众多宫女和寺人不敢言语,均恭敬地俯首着。
安国君心疼地看着绾歌的背影。深深地爱着绾歌,却难过着自己的无力。究竟是为什么,自己和她的孩子会是这样的?在霖儿刚刚出生时,小小的他双腿多么有力,多么的强壮。可是,究竟是为什么,他会在突然之间双腿变得乏力?
王城森森,危机四伏。安国君隐隐忧虑。
此时,自己多么希望能走进宫室去,去陪伴柔弱的绾歌啊,好好看看自己和她的孩子。但是自己却不能走进去。自从儿子公子异人带着众多人等离开咸阳,绾歌就开始委婉地拒绝自己留宿在琳琅馆,并且多次恳求自己去留宿其他姬妾的馆舍。
是的,善良的绾歌已经怀疑到了霖儿的病症是有人故意而为。虽然不知晓是何人在暗中做了手脚,但她已经开始有意识地保护她自己和霖儿。这种保护的代价就是将自己拒之千里。
深深叹息一声,安国君转过身来,离开了琳琅馆。
当安国君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绾歌彻底泪奔。自己多么希望安国君能走进来,将自己拥抱在怀中,给自己一些安慰的话语啊。可是,自己不能和安国君太过亲近。森森王城,危机四伏,谁知道哪里会隐藏着猛兽,巨兽,会猛然扑上来,对着自己和孩子疯狂撕咬呢?
只要能保护好赢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
其子湖,院落。
小小的婴孩吃饱了,渐渐熟睡了。赵瑶依看着睡着的小小婴孩,越看越爱。情不自禁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不知道自己和公子武稼的孩子出生后,会是什么样子,是像自己多一些呢,还是像公子武稼多一些呢?
赵瑶依开始后悔这几日与公子武稼每日的贪欢,自己终究是不舍得腹中的孩子的,自己必须寻机让这个孩子安然地生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深深爱慕着公子武稼。
卓文清默默地观察着赵瑶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子武稼和眼前这个女人走到了一起呢?公子武稼彻底忘情绾歌,对他们两人倒也是好的。王城规矩繁多,怎么会容许公子武稼去暗暗爱慕绾歌呢?毕竟绾歌已经是安国君的姬妾。
可是,自己为什么莫名的感觉到紧张和不安呢?总感觉眼前这个女子会给公子武稼带来巨大的危机呢?
看着熟睡的小小婴孩,卓文清很犹豫。自己该怎么应对这个孩子呢?将他带进王城是不现实的。今后这个孩子还需要经常服用汤药,并且,这孩子后面的那神经瘤也是需要切除的。而这些,恐怕这个时代,也只有自己明白该怎么去做。
自己若是舍弃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定然会死掉的,即便艰难地活下来,也会受到世人的鄙视。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自己一定要帮助这个孩子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看着赵瑶依和公子武稼,卓文清犹豫了片刻,咬了咬嘴唇,道:“齐华有个请求,不知道公子和依依小姐,能否同意。”
公子武稼和赵瑶依两人均猜出了卓文清的想法。
两人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待他真的如常了,你再让你那亲戚带走即可。”赵瑶依说道。
卓文清朝赵瑶依点点头。
尽管公子武稼觉得将孩子留在这里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但想到卓文清过去多自己和绾歌的多次帮助,公子武稼便也释然了。
忽然远处传来嘈杂的马蹄声,似乎有大批的战马朝这边而来。
公子武稼紧张地看向赵瑶依。虽然王上们留宿民间,和民女们有情愫,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赵瑶依大自己许多许多。若是在此时被人发现,定然会有各种谣言四起。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保护赵瑶依不受伤害。
想到这里,公子武稼对卓文清,邵春,二人,道:“此处不方便停留,我先行离开。”
赵瑶依点头表示明白。
公子武稼朝后门急匆匆而去。
就在公子武稼刚刚离开的瞬间,燕鹊带着众多吕氏死士冲了进来。
房间内的赵瑶依惊恐地看着院门外走进来的燕鹊等人,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过去在老家,见过燕鹊几次,对这个对吕不韦忠心耿耿的男人,自己多次有耳闻,深知他的武功了得,更深知他杀人的毒辣。
赵瑶依的慌乱皆被卓文清和邵春看在眼里。卓文清迅速扫视着房间,当看到公子武稼的几件衣服放在一个案几上,卓文清冲了过去,迅速抓起公子武稼的衣裳,迅速塞到床下,帘子放下,将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
“齐华,齐华——”众多的吕氏死士大喊着。
燕鹊大踏步地走进房间。
这一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瑶依看着忽然而至的燕鹊张了张嘴,随即面色变得阴寒。
燕鹊吃惊地看着房间内的卓文清,赵瑶依,邵春三人。为什么齐华和邵春两人会在这里?为什么主人吕不韦的姬妾赵瑶依会住在这里?
目光落在大床上那个早已经醒来的孩子身上,燕鹊皱起眉头。
但转瞬,燕鹊就反应过来,无论如何,自己必须给赵瑶依行礼。
想到这里,燕鹊朝赵瑶依拱手。
“燕鹊深感惶恐,不知道二夫人是何故会住在这里?并且不见仆从伺候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