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小的孩童愧疚地说道:“姐姐,是政儿鲁莽,是政儿没有顾全大局,是政儿——”
卓文清想坐起,却无力。
“是清儿忤逆了少公子,是清儿自作主张,清儿当罚。”卓文清说道。
四岁嬴政看向许婆婆,道:“清儿姐姐的伤势真的无法痊愈?会留下周身疤痕吗?”
许婆婆叹息地说道:“少公子,伤口太多,尤其那把匕首割裂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不忍再说下去,许婆婆摇了摇头。
拉起卓文清的手,小小的嬴政认真道:“匕首是我藏匿在姐姐怀中的,姐姐为顾全大局甘愿受暴打,姐姐的伤也是政儿的伤。”
目光灼灼地望着卓文清,四岁嬴政一字一顿地说道:“政儿向上天起誓,无论姐姐容颜如何改变,无论姐姐肌肤如何,姐姐都是政儿的妻子,待政儿长大,定当迎娶姐姐。”
无论是卓文清还是许婆婆,两人都没有想到嬴政会说出这番话来。
感激地望着这小小的孩子,卓文清微笑道:“清儿感谢少公子,可这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我年长你这许多,又身为奴婢,如何能嫁做王室贵人?这天下事并不能事事如你我所想的那样简单。”
嬴政认真地说道:“政儿要了这天下,也要了姐姐。四海皆王土,再无质子,再无战事,再无流民。”
虽然这不过是一个孩子的稚语,但卓文清心下还是感动。
……
清晨,暖舍异香。
赵姬坐在织毯上,金银彩绘漆案上放着一面青铜宝镜。一个侍女边为赵姬梳理着头发,边道:“昨日夜里已经吩咐下去,自今日起,馆舍各处增加侍卫,禁止闲人入内,禁止少公子走出馆舍。”
赵姬拿起一枚金簪子,叹息一声,道:“那赵晟是太子偃最喜的孙儿,在众人面前被太子偃训斥,虽然最后免了责罚,但这仇啊算结下了。政儿秉性耿直,若是两人再次相遇,定然再次起冲突。即便政儿忍耐,也难防赵晟的人下了暗手。”
侍女感慨道:“夫人处处为少公子忧心。”
一层水雾蒙上赵姬的双眸。
“富贵也好,贫贱也好,唯有政儿与我血脉相连,唯有政儿是我这一世的真正亲人。”
咣当一声,房门被推开。怒气冲冲的嬴政冲进房间。
“母亲,为何禁政儿的足?政儿要出去为清儿姐姐寻名医。”四岁嬴政大声道。
金簪子被狠狠摔在地上,赵姬猛然站起,怒道:“一个卑贱的侍女也值得我的政儿,秦王亲孙,亲自去寻医问药吗?你日*日逗留一个侍女的房间,就不怕旁人说了闲话流言吗?”
嬴政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赵姬。
“如果没有卑贱的她,就没有你眼中尊贵的我。政儿是一四岁孩童,亲昵姐姐又有何错?闲话?流言?母亲不怕,政儿一孩童又何惧?”
赵姬跌坐在地。
哀切的泪水涌了上来,这个明艳的女子不再看向自己疼在心上,捧在手上的儿子。
戴着一串珊瑚珠手串的手指向嬴政。
“出去——”赵姬呵斥道。
四岁的嬴政看着这个对自己呵护入微,爱着自己的母亲,这个令自己被各国质子之后多次羞辱的女人,复杂的情愫令他险些昏厥过去。
爱着她,又恨着她。
有泪水涌上来,嬴政快速转身,朝房门外走去。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自己都不要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流下真实的泪水。
看到小小的嬴政跑出房间,二十四岁的赵姬扑倒在金银彩绘漆案上嘤嘤哭泣。这个心被撕裂的女子在心中一遍遍地哭诉着一个母亲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