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吴桥,是李九成带头倡乱,在登州,是耿仲明手握坚城,如今他的位置却着实有些尴尬。
眼见李九成的话掉到了地上,孔有德却不能就让此冷场,赶忙岔开话题道:“刚才耿兄说是因为陈老掌柜被捉才起事,可我自打回到城中却还没见过咱们这位东江的老财神,他不会是遭了什么不测吧!”
“怎么可能,破城当日,我就把陈立三那老货全须全尾地救了出来。不过现在这位老爷子可是厉害了,登州城刚破,他就聚集了一群辽民,把登州水城打了下来。前几日又领兵占了奇山所,算算日子,老爷子如今应该正在威海卫城下赏花灯、吃元宵呢!”
“嘶!这陈掌柜身边时有高人呢!”听了耿仲明的话,孔有德却吸了一口冷气道:“登州城虽大,但是孤城不守啊。登州往西是坚城莱州,往南是黄县、招远,都有朝廷大军屯驻。但是往东就不一样了,如果真让他们攻下威海卫,绕到昆嵛山以南,便是朝廷大军袭至,恐怕也难耐他们了!”
坐上四人中,耿仲明属于满脑子阴谋,李九成打仗凶悍,陈光福左右逢源,凡事总想求个稳妥。唯独孔有德因为最早进入毛文龙身侧,所以对于战略层面的把握,要远好于其他三人。
耿仲明听了孔有德这番纵观山东全局的话,却只是淡淡一笑:“孔大哥说得没错,陈掌柜如今是身边确实来了个高人,是一个姓赵的秀才,胆子大,主意多。不过孔大哥却漏算了一件事,打仗这东西是要看兵势,看地理,但是在我大明,打仗更要看的是朝堂。”
耿仲明看着孔有德、李九成都皱起了眉毛,越发显得洋洋自得道:“山东在京畿近郊,登州城陷这么大的事情,恐怕如今早已传遍了京城。孙大人要保脑袋,底下的军将要保乌纱,那么一定要的是尽快平乱,这样一来朝廷的压力就全在登州城上。不过小弟却令陈立三去攻奇山所,他们又自己去打威海卫,这般连陷州县的举动,孙大人等人是不会看不见的,到时他们必然分兵去剿,这样一来,我登州面临的压力,却是大大一松!”
孔有德看着耿仲明,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之前无论是东江、还是在登州,只觉得这小子虽然贪心一点,狡猾一点,但还是能守住仗义两字。
可是他如今却让陈立三带着一群流民,为东江军引开朝廷围剿的部队,这已经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送羊入虎口了。
黄县的军队战力虽然不如自己的东江铁骑,也不如城里登州中军,但也完全称得上精锐二字。
想想相交多年的陈立三,又看看帐中大马金刀的耿仲明,孔有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威海卫城下,时间已渐渐给大地裹上夜的黑丝。
一身甲衣的张焘端坐在马上,在他身后,一众军官和家丁俱是全身披挂,神情穆然地看着半山腰上那些或暗或明的火堆。
五百匹战马不时打着响鼻,五百兵丁的喷嚏也是此起彼伏,自打到了埋伏的地点,他们已经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身经百战的他们知道,到了天黑,流民就都变成了睁眼瞎。
只要马匹冲上,几乎不用自己动刀,对方就会因为营啸而分崩离析。
“众将听令,以火为目,直透敌营,断不许沿路纠缠厮杀。”
张焘将腰间长刀拔出,冷冷下达了命令,只见他将靴子的马刺狠狠一磕,松顶山下来忽然响起了如雷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