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猛子听到这话,本来如蒙大赦一般,可才抬头,就看见走进来的同知陈大人一脸的怒容。
“果然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那陈大人现在就告诉本官贼军逃到了何处吧!”
杨云浓早听出对方语气不善,马上不软不硬地扔了个钉子回去。
这位陈姓同知虽也是军户出身,但是早年时却想走科举之路,结果自从中了秀才后就一直科场蹉跎,难中举人,不得已还是萌了祖上的军职。
此时又被人揭了疮疤,陈同知面色一红,不过这次他倒没动什么气,还拱手向着杨云浓行了个礼,笑呵呵地道:“大人果然神机妙算,躺在床上便知道贼军已动,至于逃到何处,大人上城看看便知。若是大人嫌冷不想上城,过一会也该能听到贼军们的炮声。”
“什么,耿家那群辽东兵到城下了?耿仲明他也是个为将的,难道不知这个天气根本打不了仗了吗?”杨云浓顾不得再与他争口舌之利,虽知对方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骗他,但是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陈同知抖了一下大红秀袍,笑容更浓地道:“将军莫是忘了,耿家的军队可都是从辽东带来的。岑参曾有诗云:胡天八月即飞雪。将军认为打不了仗的天气,那群辽东人或许并不这么认为啊。”
岑参是谁,杨云浓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所以直到登上城楼,他才知道事情败坏到了什么地步,守军们的弓弦硬得难以拉开,更有士兵因为武器太冷,而不愿手握武器。
杨云浓刚把守军从上到下骂了个遍,却发现自己的铁甲竟然冷得如同冰块,让他根本穿不进去。
城下的叛军反倒精神得多,不但在护城河前摆了一行大炮,后面还陆续站出了豆腐块装的方阵。
方阵后面是一排生着火的铁锅,只要有士兵经过就有人递上热汤,喝完了的人就拿着兵器跑进下一个正在组成的方阵。
看着铁锅前长长的队伍,杨云浓本来被羊绒斗篷捂得火热的身子,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再看看从东到西蔓延的旗帜,尤其是中军骑上那个斗大的“耿”字,杨云浓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忍不住一缩。
但是对面的叛军,一点也不体恤他的心情,他们的炮队居然开始动了。
炮车行走在冰面上,发出咕噜噜的响声,不断向着威海卫城靠近。
直到火炮在城门两百步外停下,那个指挥炮队的军官拿下头盔,露出一头披散的长发,杨云浓终于确认来的是登州夷人炮队!
“大人,此时贼军立阵未稳,何不遣人出城袭扰?”陈同知也是初临战事,忍不住在城上催起杨云浓来。
不过令他惊奇的是,这位指挥度过了最初的慌乱后,脸色居然平静了下来,一双眼睛更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似的,还露出了几分笑意。
“陈大人,此言差矣,城上城下皆是我大明官军,本官又怎么忍心去自相残杀呢。”昨夜和尼姑深度交流后。杨云浓果然沾染上了些佛性,他的面上充满了悲天悯人的哀痛。
随后更是不计前嫌,拉起了陈同知的双手:“不知陈大人可否愿意替本官出城与耿军门一晤,问清楚他们到底有何困难,只要他们肯与威海卫化干戈为玉帛,便是天大的难处,本官到时一定也会仗义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