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璟可没有什么为尊者讳的意思,你朱祁镇都做了些什么破烂事儿,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怀瑾的心思倒是缜密,前因后果,面面俱到,不错,不错。”张楷满意的点点头,这并非夸奖,对于张璟这个年纪而言,又是边帅,无法参与朝政,能够有此认知,实属不易。
朝中的那些部堂高官、大小九卿且不去说,就说那些地方官员,有几个能看出这么多道道来?不是张楷瞧不起眼下的许多官员,而是这群人大部分都读书读傻了,就算不是满脑子的升官发财,也是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就是没把心思放在政事上。
“李学士能够聚集六科十三道,群起而攻之,将陈汝言治罪,应该出乎曹、石等辈的预料,”张璟接着说道,“此二人骄横跋扈,正是志得意满之时,绝对想不到李学士会发动科道,他们还以为,李学士仍是那个两……好好先生呢。”
张璟本打算说“两面三刀的阴险之辈”的,但还是及时的收口,一来是嘴下积德,二来,李贤私德的确是不咋地,但其人对大明还是做出了贡献的,其他不说,单是把曹、石一党给扳倒,就是大功一件。
至于私德,分两面看吧,不能因为其人的私德而忽视其功;同样,也不能因为其人的功劳,而一味的为尊者讳。
“由此可见,文臣已经开始对曹、石一党反击了,”张璟笑道,“这是好事儿,不过曹、石等辈圣眷正隆,怕不是那么容易的。”说着,张璟摇头叹气,“石亨还好说,他终究是外臣,曹吉祥……”
张楷也跟着叹了口气,张璟说的不错,石亨好办,但曹吉祥可就没那么容易扳倒了。
司礼监始设于太祖,在太祖朝时,仍属于一般的衙门。到了太宗朝,为了加强对全国的控制,于是有了所谓的“镇守太监”,然而,这些太监也有许多人不是司礼监的,各监的太监凭借皇帝宠信,都有机会出任要职,掌握大权。
但是到了宣宗朝,这位“促织天子”,所谓“仁宣之治”的说法,不过是此人吃祖辈的老本罢了,萧规曹随而已。就如唐玄宗一般,若是没有唐太宗、甚至武后打下的基础,再加上那时的最高决策是由皇帝、宰相和大臣们共同商议决定的,有名臣辅佐,再加上那时的李老三还算克制。
算了,不扯了,一家之言罢了。
正是宣庙时,司礼监的地位和职权开始出现了变化。朱瞻基设立内书堂,并命翰林官给内侍们上课,这是其一,太监们能够识文断字了,自然也就能够帮自己处理文字。
随之而来的,是内阁大学士兼任尚书衔,虽然并非六部堂官,只是个恩衔,但也标志着内阁地位的大大提高,再也不是之前的五品秘书了,起码有了一、二品的寄禄官,御使阁部之争也开始兴起。
此外,朱瞻基还在内阁设置制敕房、诰敕房等官署,并令内阁“于中外章奏,许用小票墨书,贴各疏面以进,谓之条旨,中易红书批出”。
批阅奏章成为皇帝处理国政的主要途径,太祖、太宗、仁宗朝,涉及秘密的章奏,外臣一般不能得知,章奏的批改都出自皇帝一人之手,未尝委托于他人。
这位倒好,直接把大权拱手相让了。
这还不算,内阁负责条旨,但这位又觉得条旨都由他亲自批红的话,实在是太累了,耽误斗蛐蛐儿不是,于是,大部分就由其他阁臣或者太监代为批红。
于是,经过内书堂训练,代替皇帝批红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就应运而生了,每日的章奏文书,自御笔批数本外,皆众太监分批,遵照阁中票拟的字样,用朱笔楷书进行批阅。
这么一捋,突然发现,造成大明衰落的各种弊政的肇始,几乎都始于这位“促织天子”。就这还混了个“仁宣之治”的美誉,不得不说,这位可真是天选之子。
朱瞻基驾崩后,朱祁镇还是个小屁孩,主政的张太后(仁庙的皇后)不能与内阁面议取旨,遂专令内阁负责票拟,从此内阁就拥有了票拟权。你内阁都专门负责条旨了,自然就不能批朱了,一番哄抢之后,批红于是就成了司礼太监的职责。
司礼监于是在实质上成了内廷的另一内阁,司礼监掌印太监实际已成为与内阁首辅对柄机要的“内相”。内、外相相爱相杀,内相成了皇帝制约外廷的一把刀,这把刀除非自己作死,否则皇帝一般是不会处置的,关乎自己的颜面,更关乎对外廷的制约,那能轻易给宰了?
所以,曹吉祥身为秉笔太监,一时半会儿是扳不倒的。
朱由检被官僚集团怂恿着,把魏忠贤给杀了之后,内廷再也无法制约外廷,于是大家都知道了。当然,不是说魏忠贤不死,大明就不会亡。
那时候的大明,已经是病入膏肓,神仙难救了,不解决国家财政破产的问题,是不可能起死回生的。如何解决国家财政问题?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增加税收了,问题是百姓们已经不堪重负,而其他人的税又征不上来,大明能不亡?
官僚集团、士绅、宗室、勋戚……那个都不是好惹的。
“兵部左侍郎王复掌本部事,”张楷叹道,“此人并非曹、石一党,朝中又将生乱矣!”
张璟也跟着摇摇头,想说一句“争权夺利罢了,”想了想遂作罢,既然当了官,除非是那些糊涂种子,否则谁又不想多掌握点权力呢?这根本无可厚非。
“李原德奏,定纂修专选进士,怀瑾以为如何?”张楷又抛出一枚炸弹,对于张璟方才的应答,老先生十分满意,能够见微知著,睹始知终,本身就是身为大臣的基本素养。
迟钝的跟什么似的,事到临头了,才后知后觉,那还有什么用,黄花菜都凉了。
“这位李学士所图不小啊!”张璟叹道。